闻客回想完自己这看似辉煌实则充斥着荒谬的职业生涯，缓缓回答里安：“职责所在。”
“闻长官，既然你提到了云松，想必也是顾念旧情的。”里安的眼睛夹在上下眼皮之间的纹路中，却仍然透露出精光：“那灾厄区你去过，自然知道其中的腌臜，比起一个安稳却朝不保夕的精美牢笼，贫穷却自由的流放区更适合我。”
“我知道你对17星有很多困惑。”里安将一张操纵卡放到桌子上，轻轻推过来：“但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我加入德罗普家族，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努力——这里是院子里那台索达机的操作卡，我已经清除了权限，你可以直接使用，如果你愿意，今天在此休息一晚，明天，你便能驾驶那台索达机，回阿波罗星系。”
“闻长官，流放区不适合你。”
闻客没有回答，只说：“我还答应了一个人。”
里安问：“什么？”
闻客：“你的情报网没有告诉你，我是驾驶着方舟降落到这里的吗？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把方舟借给他玩，可惜现在方舟没有能源了。”
里安笑了笑：“闻长官开惯了方舟，自然看不上我们的索达，能源的事情交给我，明天之前，我一定送到。”
闻客说：“多谢。”
闻客虽然没有直接给里安答案，但这样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同意了里安给的条件。
里安很快就给他安排好了住处，并祝他度过愉快的一天。
闻客目送里安远去，低头点开手腕终端，应答已经呼叫了他半个小时的西西：“你最好有事。”
西西使用的是最低频的刺激信号，只是试探性呼叫，如果乔克斯真的撬开生物锁逃了，闻客下达的命令是不论何时都必须直接通知他，而西西采用最低频的信号持续不断地骚扰了他半个小时，等于一个人花了半个小时给对面发“你好，在吗？”
在你妈。
“长官，你不高兴？”对面传来的是乔克斯的声音。
闻客早有预料，只有乔克斯能撺掇西西干出这种事情，但对乔克斯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高兴过？”
“这不一样，长官。”乔克斯说完，却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解释，反问他：“你猜我在哪里？”
闻客：“西西，告诉我……”
乔克斯打断闻客作弊的行为：“这不叫猜，长官。”
闻客：“不管你在哪里，现在别出现在我这里。”
他烦。
“看到我，你会高兴吗，长官？”乔克斯问。
闻客：“不会。”
他会更烦。
话音刚落，闻客便听到一旁的墙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里安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家族很偏僻的角落，四周都有守卫看守，肉眼可见的地方也遍布着监控，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闻客有能力离开，但并不打算现在离开。
刚才的动静便来自闻客观察后发现的监控死角，先是一只手扒上了墙头，而后一个人影快速闪过，乔克斯背着一只手站在墙头，学哈里斯行礼的模样，斯文地弯腰对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闻长官。”
西西愉快地从乔克斯胸口跳了出来：“闻客闻客，好久不见！”
乔克斯居高临下安静地打量了会闻客的表情，明知故问：“长官，你有高兴一点吗？”
闻客深知自己现在在里安的监控屏幕中，表情一定很精彩：“没有。”
乔克斯想了想，眯起眼笑了下，眼下浮现出明显的卧蚕，变戏法般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掏出来，问闻客：“现在呢？”
闻客定睛一看，乔克斯掌心，赫然是闻客才跟里安提过的，方舟的能源块。
与此同时，闻客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远远地从里安方才会客的正厅传来。
混乱中，闻客听到有人在喊：“被抢了！族长吩咐拿过来的能源块被抢了！”
“谁抢的？！看清楚人去哪里了吗？”
“好像是往这边跑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乔克斯手指到嘴前，对闻客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手掌一翻，能源块便消失不见，一朵纯白的野菊花出现在他的手掌心。
守卫浩浩荡荡地喊着抓贼闯进来，和墙头上捧着一朵花的乔克斯面面相觑。
“是他吗？”有人问。
“不知道！没看见脸！”有人答。
里安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认出了墙头上的乔克斯，看向闻客。
闻客没说话，里安于是先行解释道：“温小友提出要方舟的能源块，正巧仓库里就有一块，我就吩咐他们拿来给你，谁知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被贼人给抢走了，温小友可看见那贼人？”
看见了。
在你家墙头上。
闻客摇摇头：“没有。”
里安看了乔克斯一眼，乔克斯举着野菊花对他挥了挥，里安哽了下：“经此一役，温小友想要的能源块，可能需要多等些时日了。”
闻客：“没事。”
“这位是你的……”里安是知道乔克斯真实身份的，肯定不相信蓝柏汇报的那些，但事到如今该如何称呼却犯了难，最终只说：“朋友吧？让他下来，我另外给他安排一间房。”
乔克斯跳下墙头，把野菊花塞到闻客手里，旁若无人地开口：“这次收好了。”
里安的下一句“朋友”堵在了嗓子眼。
“那个。”闻客犹豫了一下。
里安：“何事？”
你应该快死了。
你死之后要是在下面碰到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