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声闻天下

街面、店门、窗边……

所有人的视线一同汇聚,看向最高处的天榜。

排在第一、居中排版的名字是“气镇山河—萧鼎”,其左下则是榜二“生机转轮—关奇迈”。

杂乱的鼓噪声升腾起来,马上又被一个大嗓门压下。

是守在旗杆边的掌武院衙役开始字正腔圆报榜。

金海城百姓多少能认几个字,但阅读无障碍的却不多,所以需要有人读榜。

“镇山王列天榜榜首,山长列榜眼,还是老样子。”

丁雨石按着窗沿,说道。

“今年第十期,在神京应该是一个月前就发了。”

他口中的山长正是指关奇迈——此人执掌掌武院,位列当朝正一品。

天榜简短,总共不到十个名字。

在这些名字之下,只称号、年龄、籍贯、所修功法等等少数信息,最多占满两行。

洪范目光一扫,很快拉到榜末。

最后一位武圣是尊号“心外无物”的心圣宗宗主时浩然,时年七十八岁。

在他之下,是小一号字体书写的百人地榜。

列位第一的是淮阳国风氏的老祖“千里一步”风间客,时年一百八十岁。

相比武圣,地榜宗师的介绍更加丰满,除去功体杀法,还有最具代表性的战绩。

正当洪范沿着排名往下浏览、以前世记忆法努力速记信息的时候,三楼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

“天骄榜榜首变了!”

众人闻言连忙看去,果然见到原本排名第一的“流云”寇永降到了第二。

新登顶的则是之前被郑芙蕖好一通夸赞的古意新。

只不过,他现在的称号已经从“枪灵”变成了“枪魁”。

【‘枪魁’古意新,胜州茂彦人士,正和四年生人,为人任侠无惧。】

洪范默读此人介绍。

【修习《步掷金刚典》,先天六合圆满,手持一杆朴素铁枪,据说为古战场遗兵;】

【十四岁始练武,于枪术一道精进无碍,闻一知十;】

【正和二十六年二月,造访西京修罗宗,三招击败‘小斗帝’屈罗意;】

【正和二十七年一月,应战‘疾光电影’易奢于神京,七枪七洞;】

【正和二十七年九月,约战‘流云’寇永于瞻州临渊,百招后钉穿寇永手心。】

“居然是正面击败的上任榜首……”

洪胜握拳叹道,欲言又止。

此时报榜者刚刚读到地榜前列。

洪范继续往下看,一路扫到黄榜之尾。

【天骄榜第八十七:‘追风步’风天青,淮阳国风氏,修习《天罡神风经》……】

【天骄榜第九十四:‘弹指霹雳’曹瀚海,凉州金磁门,修习《操铁手》……】

反倒是之前提到的“电光一闪”与“镜花水月”,大约是卡在了天人交感关口太久,都被挤下了榜单。

百位天骄,凉州只占九人,其中六人都在省府西京。

整个凉州西,只有东北边最繁华的大城怀掖城有一人入榜。

至于更类似于武者通缉令的集恶榜,则没有挂杆的待遇,而是由纸张书写,常年贴在掌武院门口。

洪范读完两百多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像是前世看完了最新一期的富豪榜,得了一些遥远而没有实际意义的见闻。

“天南海北只取百人,信息却被收集得如此详细,掌武院当真了得。”

他说道,又对身旁之人发问。

“难道是有意上榜的人自己向当地掌武院披露申请?”

“我看榜上诸人的战绩,相互之间交手不算普遍,如何评判高低?”

被他一问,还在发怔的洪胜和李神机都醒过神来。

“若全是本人披露,哪里显得出朝廷的手段?”

洪胜笑着回道。

“一方面,大华凡有城邑集聚,便设掌武院。所有出挑武者的功体、杀法、兵器、乃至性格智略的情报都会被收录。”

“另一方面,自朝廷设立武榜,我辈武人谁不想一朝鹏举、声闻天下?除了身有背负、隐姓埋名的,其余人只怕掌武院不知晓自己的进步。”

他说着,目光又不自觉投向黄榜。

“胜哥儿所言不差。”

李神机赞同道,继续解答了洪范的第二个问题。

“至于依靠这些情报评定天下武者高低的,是掌武院的一位星君。”

“其命星名为‘解天机’。”

“据说这位星君脑力无穷、过目不忘,能凭空模拟武者战力;只要情报足够详细,得出的结果很少失误。”

【这‘解天机’听起来类似于人肉超算,三榜则是脑力斗蛐蛐的结果……】

洪范颔首致谢,心中想到。

“不过榜上结果也不必尽信。”

李神机继续说道。

“譬如天榜上诸位武圣没有直接交手,便向来是与朝廷关系紧密的排在前面。”

“其实按民间说法,大部分人都认为镇山王未必是其后几位的对手……”

正当窗边几人交谈的时候,他们的讨论声骤然被环境压过。

却是目力出众的报榜人刚刚将天骄榜新榜首的事迹念完。

“流云居然战败了。”

“天骄第一,合该称魁!”

“闻一知十,简直步掷金刚再世……”

声音前所未有的盈盛起来,甚至逼得报榜人暂时住口。

一时间,街道上空充斥起嗡鸣,而这些嗡鸣被分辨到细处,全然都像是在呼喝新任天骄榜首的名字。

很快,窗边诸人已彻底分不出音声的形状——只觉得是有自天而降的大风,在城市街道的上方呼呼吹着。

“古意新……”

洪范忍不住复述道,忽然便起了错觉。

一位白衣背枪的青年正凛然行于天南,而他的名字与战绩却响彻数千里外的每个城市。

【所谓一朝鹏举、声闻天下,这便是了!】

洪范想着,忍不住捏了捏衣角,吸掉手上新发的细汗。

听海阁上并不止他如此。

排窗明明开着,气温也很低。

但冰冷北风好似全被窗外的呼啸驱走,每个人只觉一股特殊的燥意在心中游荡。

无非八个字——人生一世,正当如此!

议论声逐渐变得空洞而模糊。

稍歇片刻的报榜人放下叉腰的手,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读完。

然后,声音彻底芜杂。

众人先是听到街上有骑在大人颈上的孩童大叫“我以后要当武圣”,而后是吟咏之声从下面的三楼传来。

仔细去听,依稀能分辨是临时口占的打油诗,用词大约是“鱼跃龙门”、“天不负我”之类。

哪怕以洪范的半吊子水准,也能听出文字潦草,满是矫揉造作感。

但此时的蓬莱阁众人无一嘲笑,反而彻底压不住心头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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