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阿娘的精神是彻底养好,也跟着习了几日宫妃的规矩,今日就要派上用场了,去给皇后请安,她也要去。
阿娘今日穿得端庄,也装模作样,她瞧着阿娘莲花微步慢移,不由无语。
当然,也非阿娘乐意,她早上还跟她轻声抱怨这衣裳太紧使她迈不开腿,于是生生几步路程,被阿娘别扭地挪了好久。
边挪还边小声嘟囔,“老娘以前也不是没风情万种……啊,不对,也不是没端庄风雅过,楞是在宫中当了十几年的宫女,什么都忘了。”
“那会儿阿娘进宫多大?”
顾初想了想,“十五六岁吧,日子久了也记不太清。”
阿昭唏嘘,真是半生蹉跎。
大厅已到,两人没再多话,被人引进去,瞧见皇后端坐上方被两方莺莺燕燕捧着。
顾初领着阿昭上前行礼,又一一向其他高分位的娘娘问安。
“嗤,一个不入流的贱蹄子,真以为当了贵人就成主了。”说着还冷冷地瞥了眼阿昭。
这话说得难听,阿昭冷眼瞧过去,猜也能猜到她是林淑,位在贵妃,荣宠不断。
“也不知姐姐是在瞧不起谁呢,这话说的也不怕传到皇上耳边。”
林淑脸色一变,谁人不知皇上以前是草根出身,凭着一身智谋勇武夺得天下。
她一番话只是单纯针对顾初,也无什么不妥,倒是被对面那个贱人故意曲解。
林淑搅了搅手帕,不屑冷哼,“妹妹听错意了,再说妹妹许久未曾见到皇上,许是不知道,皇上是不计较这些的。”
“你……”那个妃子一拍桌案恼怒,刚想骂,被皇后制止,“行了,今日添了一个新姐妹,你们就歇停些。”
“新姐妹?”林淑冷笑,“一个手段下流的姐妹?”
阿昭垂眸不悦,但话语懦懦,“我不过近日学了些规矩也知此话粗鄙,贵妃娘娘学了这些年,也不知学到谁身上去了。”
“放肆,这里哪容得你这般与本宫说话。”
阿昭并未与其硬怼,而是有些惶恐地张望,看向上首皇后,腿一曲想要跪下。
皇后了然,呵斥林淑,“淑贵妃,这是本宫的地方,也容不得你在这撒野。阿昭乃一国公主,皇上的女儿,也不是你能呵斥的。”
“昭儿起来。”
阿昭刚曲下的腿又直起,整个过程身子都没动多少但架势做的十足。
在皇后的地盘,怎么说也不会让一个公主被妃子奚落的,狐假虎威,借势欺人她干过很多回。
顾初撇了女儿一眼抿紧薄唇也没有说话。
“呵,公主?”林淑不屑一笑,“一个未入得宗谱的,又算哪门子的公子,指不定血统纯不纯呢?”
皇后淡笑,“此事是太子查交由皇上定夺,贵妃若是不满意不妨去问问?”
这话无非是,你不是受宠吗?你倒是去问啊。
皇后温和笑着,见林淑脸色铁青又转向阿昭,“昭儿,现在未入宗谱是适逢年关诸事繁杂,等这阵子事情过了是一定会入的,皇家血脉,各个都是尊贵非常。”
皇后意有所指,林淑脸色由青转紫,再看众嫔妃各个看戏,一下气的不行,瞪了眼顾初阿昭他们,气呼呼地一甩衣袖走了。
待林淑一走,皇后对阿昭说了几句体几话,例如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例如早晚会入宗谱一事,又还说近来多有人回京,待一热闹,京中大大小小的权贵可能会开宴,到时让她也去瞧瞧。
话说得情真意切,她和阿娘也笑着应和,等一辞别,双双拍了拍脸颊,松弛笑僵了的肌肉。
两人对视,笑着耸肩。
说来林淑脑子是真不灵光,满后宫的人竟无一人帮她说话,也是,这许多年来,也只有林淑年年未断恩宠。
想这后宫多的是妃子许久未见皇上,也多的是妃子早已枯死在后宫。
而林淑却连年盛宠,那些自询聪慧的,她们嫉妒,那些自认貌美的,也在嫉妒,再加上林淑不知收敛,于是宫中人大多不喜贵妃,可偏生又不能拿她奈何,于是更讨厌了。
阿昭回望身后的宫殿,记忆如潮。
她记得她幼时曾问过阿娘,戏本里的妃子们一个个为皇上斗得死去活来是真的都喜欢皇上吗?
阿娘回答说,不一定,有时争也是因为不得不争,处于深宫之中,皇上是她们唯一的男人,与其深宫独自萧索,倒不如争得几日恩宠,幸运的还能生下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都没那么寂寞了。
“走吧。”顾初的声音将阿昭的思绪拉回,“皇后娘娘说尚衣局为你做了几身衣裳,我家姑娘这么好看,终于能扮上了。”顾初笑着拉上阿昭的手往偏殿走。
阿昭偏头看向阿娘,近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面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一面又分外惶恐。
她紧攥阿娘的手,低下眸,只要阿娘还在,一切都好。
用了午膳,想着今日不用学那些规矩,正好得空,于是拎着些吃食和衣服往冷宫走,如今天气愈发冷了,阿昭紧了紧衣裳,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到了冷宫,看废后端端正正坐在殿门下,快步上前将她拉起,拍掉她身上的灰尘就往里带,看她一应用度也算齐全,想来是三皇子打点的。
她将吃食拿出看着废后吃,然后再不厌其烦地细细叮嘱,也不知她听不听得进去,但总想着这样能放心些。
她又将殿里吃食一应事务重新打点了一番,再三确定,忙完后又陪了废后一会儿,看了看日头收拾东西回翊坤宫。
“以……后……别来了。”一道嘶哑的声音破碎地响起。
她嗓子坏了,话说得费劲。
阿昭有些讶异,“为何?”
废后那双沉郁的眸静静地盯着阿昭,又艰难地重复一遍,“以后……别来了。”
阿昭知晓她不会说,也没固执追问,只是连忙阻止废后想要继续重复的想法,“好了好了。”她上前倒了一杯水喂废后,
“你嗓子说话难受,别为难自己。”
废后囫囵喝着水,听到这话,一顿,将杯子推远,难得说了一句,“危险。”
“你与我有再造之恩。”这是她的坚持。
废后急急推搡,一双冷目厉瞪。
阿昭可不怕她,默了片刻又为她倒了杯水,“我见着三皇子了。”
废后表情一凝,将脸撇了过去,阿昭见了抿了抿唇轻声道:“你该猜到是他找人打点的,你好生歇着,我过几日再来。”
废后冷眼看她离开,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接着她又抬头扯了扯头发,傻乎乎地笑。
又过了两日,温度急转直下,竟下起雪来。京中文人雅客诗兴大发,开了宴会,这不,请柬送到阿昭手上。
此次宴会是琼华公主组局,相对于阿昭的落魄,她是京城中真正的金枝玉叶,不仅是唯一的嫡公主,而且还深受皇上喜爱。
竟然是公主办宴,诸位皇子公主都在其中,连谢瑾一时也解了禁闭,谢珩自然也在邀请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