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男孩利奇

“该死的!利奇,你这小混球(消音)的在干什么?”

两名乘务员冲了进来,用力关上了窗,其中一位给了男孩利奇一个重重的耳光,另一位向瑞文深深鞠了一躬。

“万分抱歉,先生!这孩子脑子有些毛病。新德市铁路公司会补偿您受到的损失,要来杯喝的压压惊吗?”

“喝的来点,一杯卡达斯之梦。”瑞文毫不客气道:

“另外,把这孩子给我留下,我得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故意作出恶狠狠的表情,让对方以为自己还在气头上。

“你是从地表来的?”他在乘务员都离开后放缓了态度,开口询问道。

男孩利奇擦着嘴角的血,慢慢点了点头。

“我也是地表人。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利奇低头不敢说话,直至一阵没什么压迫感的沉默过后。

“送报纸的。”

“你是怎么来到新德市的?”

根据瑞文事后的了解,只有总资产高于五百万烈洋的家庭或企业才被批准进入新德市避难,获取永居权。如果这男孩出自这样的家庭,他现在应该在读书。

“我爸爸是威格制鞋厂的领班,被老板看中带进了地下。可,可.....”

利奇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可公司倒了,爸爸和老板都被塞进了车厢里,成了备用献祭品。”

威格制鞋厂倒了?!

瑞文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威格皮鞋虽是面向工农阶级的商品,但公司本身的规模一点不小。送小孩进威格制鞋学校念书是不少基层市民的骄傲。

还有那所谓的备用献祭品......

“利奇,刚刚被扔出去的人里没有你爸爸吧?”

利奇微微摇了摇头。

怪不得男孩一定要开窗去看。列车在麦西坎区和欣帆区间来来回回,刚才的遭遇必然不是偶然,他的父亲随时会被献祭给那些藏匿于深渊中的存在!

整节四号车厢内部,塞满了献祭品!

“你们不用再做什么了,我已经教训够了。”瑞文打开厢门,把男孩不轻不重地推了出去。

“这车总是会遇见气旋颠簸吗?”他没什么好气地询问一名乘务员。

“不经常,先生。”乘务员如实回答。

“列车每两天一来回。平均而言,十次来回可能会遇上一次。”

换句话说,大约每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献祭一次。以概率而言,利奇的父亲至少在个把星期内不会死。

可即便如此他也哪里都去不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他。

“喵......”一声幽怨的猫叫。

玛丽头毛杂乱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窝到瑞文的座位下方,不动了。

“瑞文先生,原来你是一个人贪杯来了。”身穿青色吊带丝裙的尼诺夫人端着酒杯,款款而来,颇有韵味地在他身边一坐。

“放心,要是我丈夫问起,我会对他说我才是主动的那个......放在平时,我不会给这种庸俗的文学情节好眼色看。但,就算是最严苛的评论家,有时也要对现实的戏剧性作出让步。”

“我有些好奇你平时是怎么做的,夫人。”

“我杀穷作家,用言语和文字的利刃杀死他们,让他们破产,发疯,成为天空的一部分。我杀得越多,声誉也就越好。往好听的说,我是这块天幕最好的裁缝。”

照这么说,隔壁头等舱有一车厢的裁缝,瑞文暗忖。

“你呢,瑞文先生?你享受这种文明的杀戮吗?”尼诺夫人慢慢凑近下巴,仿佛随时会给瑞文的耳垂来上一口。

“我擅长的东西比你还要野蛮得多,相信我。”瑞文漫不经心地说着大实话,他很肯定对方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闲聊几句后,他不经意地询问起了威格制鞋厂。

“我听过这家公司。没有后盾支持,不论是规模多大的地表企业,在新德市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此话怎讲?”

“洛克菲尔不会允许地表产业融入进本土市场。它们会遭到严重的商业排斥,最终不得不靠政府援助续命,形同于一大群白送给新德市的献祭品。”

“怎么,你该不会买了它的债券吧?”

“如果有的话,我最近就不会有搬进阿尔伯特街的兴致了。”

地表人在新德市很难活下去!瑞文心想。

在大多数新德市人的眼中,他们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献祭品!

“呵呵,多么风趣啊!想去乐园湖畔共进午饭吗?来一餐鲜活的淡水牡蛎?你能感受到它们入喉时激烈的垂死挣扎。”

“不了,夫人。也许再等等,我来欣帆区不仅仅是度假。”

“不是度假,难道是来玩失踪的?”尼诺夫人挑了挑眉毛。

“这是什么意思?”

“乐园湖畔一直有这么些传说,有人会在湖水边莫名失踪,过一段时间后自行出现回家。依我看来,那些传闻的真相很有可能和偷腥的丈夫或出轨的妻子有关。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失踪’一段时间。”

“......谢谢您的好意。”瑞文浑身不自在地婉拒了对方的提议。

“金,待会下了车,帮我盯着四号车厢。”

瑞文钻进二号厢,把同伴们给摇了起来。

他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新德市铁路公司是私营企业,政府的献祭品不会到他们手上。公司旗下有着数百列绿皮火车,倘若从正规银行购买献祭品,一个月的消耗足以让他们破产。

至于祭品黑市,男孩利奇的父亲并没有失踪过。因此,也能排除被黑市贩子绑架的可能。

种种迹象表明,铁路公司使用的是另外一种进货渠道!

“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乐园湖车站,祝乘客旅途愉快......”乘务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车门开启,一阵无比清新的湖上微风吹拂而来。那碧蓝的湖水近在眼前,天空中的极光在湖面悠悠洄游。

“真想跳进湖里去游个泳!”瑞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有许多人和他想法一致。碧波和湖边的沙滩上聚集着无数彩色的小点。汽水车和热狗车穿梭于浑身湿透的游客间,在白沙上留下一道道车轴。

玛丽显然完全不理解瑞文的想法,扭动着跳到地上,朝着散发鱼类鲜腥的干净摊档一个劲嗅闻。

贴在墙上的限酒画报早已与墙面结为了一体。“酒水危害家人”和“酒精造就暴徒”等标语被“啤酒有益健康”和“及时行乐”等崭新的画报盖得严严实实。露天酒吧搭得到处都是,一群泳装男女在岸边搭起一座啤酒塔,朝盛满啤酒的大杯里扔空心小球,对这种罚酒游戏乐此不疲。

“金,有发现吗?”瑞文带着卡梅隆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头把小伙子叫了回来。

金摇了摇头。

“火车一靠站,就立刻有人用调车机把四号厢给拉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把车厢弄去了哪。”

“果然没那么简单。”瑞文并不失望。事实上,他感觉新的希望已经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金,去把跟踪在你后面的那条小尾巴给揪过来。”

小伙子警觉地看了一圈,下一瞬间,野猫似的扑向隔街的小巷,将大喊大叫的利奇给拖了回来,像耗子般摆在了瑞文面前。

有存在感屏障保护,男孩看不见自己,他最可能跟着的是自己身边的大块头老实人。

“还在惦记你父亲的事情?”瑞文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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