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边缘雾化的黑影自艳阳街北的拐角处猛然冲了出来,白炽中探出一双野狗的眼睛,张开巨口,将沿途的火球们尽数囫囵吞下!
“卡勒布,再飞快点!”凯文.阿特米斯在黑雾中焦急地喊道。
猎犬卡勒布拖着一道灰黑色的浓烟自艳阳街中央一扫而过,身躯瞬间爬升至高空,朝着前约克公司工厂区中央的工业蓄水池飞去,将大门一分为二,一头扎入遍布泵管的大池中。
池水瞬间蒸腾而起,冒出滚滚白烟!
威金斯和伙伴们在池水中拼命挣扎,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唤气,身上是大块小块的焦皮和水泡。
但他们没死,奇迹般地从那要命的正午烈日下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他们将目光投向工厂大门,霎时惊得哑口无言。
砖石天花板正从空无中长出来!
数百条纵横交错的隧道挡住了正午的热力!影子空间从一条街道连到另一条,宛如急速生长的植物枝杈!
黑色血管般的隧道网络在短短数十分钟内覆盖住了整片南部城郊,从艳阳街到日降街,从日升街南到日升街北,纵横大街小巷,阳光被砖石彻底隔绝在外!
“黑杰克。”
卡内基城堡西翼交谊厅内,佩特尔.阿特米斯翻开一张红心十,看着眼前凑成21点的牌面。
“正午到了。”他平静地说。
“这张牌来得非常......是时候。”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玩牌上很有一手。”
灰黑色烟霾凝聚在牌桌彼端的座位周围,洛克菲尔.晨曦的风衣下摆处。上位者半眯双眼,睨视王朝背叛者的第四代后人。
“告诉我,这一局你究竟谋划了多久?”
他看向桌面,自己的手牌是一张黑桃国王,一张梅花六和一张方片三。
“如果你问的是它在我脑海中突然萌生的日子,那就是两年多前。我当时在看一套不错的书,书名叫做......《冰与火之歌》。”
“我想那肯定是值得一读的好书。”
洛克菲尔从怀中抽出一份有着黑色封皮的协议书。
“我和我女儿用扑克牌赌过很多东西。如果我觉得赌注具备相当的投资意义,我会故意输给她,反之,我会全力以赴。她当然也会偶尔凭自己的运气翻盘,我也会愿赌服输,满足她的一些任性愿望。”
“佩特尔先生,你觉得这局纸牌游戏属于哪一种情况?”
“一亿烈洋。”佩特尔先生避开了问题,打开协议书,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名字。
“百分之十五月复利,一笔到账,不限用途。”
“这相当于二十个经济条件不错的家庭总资产,或二十座中小企业的启动资金。“上位者补充道。
“一个王国的启动资金,不应该比二十个家庭所拥有的财富更多了。”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我在个人层面上原谅了你对尤娜的绑架。你应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签字笔尖处的墨水忽然像黑蛇般逆笔杆上流,一环又一环,渗进了佩特尔先生的铁手缝隙中,慢慢环绕上了他的上臂皮肤。
“......”佩特尔先生额前渗出了几颗冷汗,断臂因剧痛颤抖,那墨迹在他的皮肤上化作了一朵黑色玫瑰,一片花瓣悠悠脱落下来。
“一年时间,你需要连本带利地还齐借款,还有你自己的灵魂,除非......”
“除非借款人死在期限之前。”佩特尔平静道:
“你并不甘心于一场纯属运气不好的......输局。”
“技术上,我连输了两把。”洛克菲尔承认道,抿了一下玻璃杯沿。
“挺好的酒,让我想起了朗姆战争里那些不怎么听话的大公司。”
他将盛着黑金超轻朗姆的蛋形杯放回桌面上。
“你似乎一点都不为你的处境感到担忧。谁给了你这种自信?”
“一个占卜家,席苏.阿尔哈萨德。”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交谊厅门口。戏数夫人的两枚唇环叮当作响,身形飘渺曼妙,半透明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排刺了青的牙齿。
“算子归盘。算尽者生,算不尽者亡。”
“她在说什么?”洛克菲尔的眉间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以我入门级别的土话翻译......”佩特尔先生同样思索了一会。
“她的意思大概是棋子已经全都回到了棋盘中。死去的上位者重获新生,而无法全面把控局势的人将迎来真正的......灭亡。”
“天灾过后,上位者之间的斗争就要真正开始了,而你赌我会在一年内输,赌尤娜会在一年之内失去父亲,那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让我们再来一局吧。开两张明牌。”
洛克菲尔用戴着两枚银戒的指头重新洗牌,为自己和佩特尔先生各发两张手牌,揭开自己面前的一张,是草花皇后。
“让我想想,死去的‘暇光’回到了麦西坎区,我知道这一点。”
佩特尔先生揭开一张手牌,方片骑士。
“‘群青’的新季时装秀上周刚刚发布消息,新德市的上流社会都为她的设计疯狂。”
“‘幽灵侦探’至今仍在虚海的未知领域率领深渊船队探索。其余的上位存在与浅层文明基本隔绝,衷心侍奉他们选择的上位存在,是真正的神秘化身。”
佩特尔先生揭开了第二张手牌,黑桃2。
“那么,最后剩下的问题就是......”洛克菲尔揭开了自己的第二张手牌。
“‘绯红’现在在哪?”他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颈环拉夫领,面容滑稽的弄臣出现在了牌面上,讥讽着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所有人。
“是谁忘了把鬼牌拿掉?”
............
人们纷纷从居所内奔涌而出,注视着那纵横千里的天顶隧道,那庇护他们的新屏障,为人民王国而存在的影之城!
正午降临之时,许多户人家的煮锅刚刚冒出愉快的炊烟,直接遭受日光之灾的人数低于预期。即便如此,倒塌的夜幕对他们来说依旧是不小的惊吓,而新的转机宛若奇迹!
城南之外,地表瞬间化作人间炼狱!安东尼穿行在一大群东走西窜,哀嚎不止的火球中,不到几分钟就成了一块焦炭!他的身躯在一棵火松树下重塑,仍旧没能逃过烈日的魔爪。
第三次复苏时,他仍旧沐浴在白炽之下,在双臂生长完全后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次接着一次,直到自己回到被影子空间遮挡的艳阳街口,借助藏在糖果贩卖机后方的肉块长出身躯,不着一丝地站起身来。
他就这么赤条条地走回了盲眼母亲的家,看见了面孔焦烂的女人,和吓得哇哇大哭的小格林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