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响络绎不绝。
后视镜中,陆续有车辆超车,闯过“红灯”,驶入黑夜灯火之间。
十字路口的另一侧,车流整齐地停在亮起的“绿灯”之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倒错的交通规则让恒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走!快走!”他的舌头忽然扭动起来,双脚匆忙寻找着油门,用力一踏。
街区广场上,广场舞者们播放着嘈杂的音乐:
“绿太阳......绿太阳......”
街市上,摊贩们忙着促销白天没卖出去的蔬菜,吆喝道:
“红红的生菜,两块,全摊两块一把......”
路边的栏杆上,“红色环保”标语随横幅飘扬。
肉摊上,活鸡被一刀砍断脖颈,鲜绿的血液顺着砧板流淌而下。
无数错乱的信息穿透玻璃,自眼窝,耳朵,一股脑儿灌进恒特的潜意识之中。
太阳是绿的。
树木是红的。
鲜血是绿的。
人脸是绿的。
认知反复倒错,泛起旋涡和浑浊的泡沫。
恒特倒转方向盘,朝着人潮的相反方向开去。
黑压压的森林,正从灯影另一端朝着他扑来。
“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要小心!”孩子们的儿歌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
在车后座上,一遍又一遍。
方向盘又是一转,轿车朝着他也无法辨认的方向飞驰,任凭脑海中的声音如何叫喊,咒骂,也没有停下。
逃离那片鲜红!
逃离那片鲜绿!
...............
3月25日。
“东八区分局收到多起市民报案,疑似发现逃犯恒特。有部分目击者抄录下了车牌号!”
“目标于多个时段在花都不同街区被目击,似乎没有固定目的地。现已通知各区交警,随时准备拦截目标!”
“各行动小组,五分钟后在无监控室开会。”
“这次决不能再让他逃掉!”
............
花都历史文化博物馆。
“小瑞啊,唔係我话你(不是我说你)......”
不远处,博物馆的几个同事在拼命憋笑。藏品管理员老张无奈地抽出一份彩印光面,排版规整的导览册子,低头盯着上头巨大的“傻嗨文化博览会”。
“你最近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从来没见你这么恍惚过,你先前办事可是相当严谨的啊!”
“唔......”
瑞文自己也差点笑出声来,心里却和老张一样无奈。
他在列印文件之前有意复核过一遍,结果却错把修改前的旧文档给传了过去。
而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镜头”下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办法被篡改,不是不想,而是不可能。
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
这副躯体就必然会在三个月后,惨死于妹妹的眼前。
“抱歉......”他双手接过印错的文件。
“我今天马上回去修改重印,费用我自己承担好了!”
“小瑞,你这人啊,总喜欢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生病了的话就多歇两天,下周六找人替班,去好好放松一下。”
瑞文沉默地点了点头,两枚黑眼圈被用遮瑕膏给藏了起来。
林心到底想干什么?她与自己合作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别的目的?
他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有时,甚至包括了自己拼命至今的意义所在。
不。
他很清楚。
只有这点决不能动摇,否则自己很快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休息室空调开得很冷,瑞文把笔记本电脑从桌上挪开,双手放在被捂得滚烫的桌面上取暖,掏出手机,再次打开了那些关于网络病毒攻击的搜索结果,立刻发现了异常。
所有的黑山羊标记,都笑了起来。
............
花都全境。
面无表情的美女主播在新闻播报中反复报导着人类都会大学突发事件。
成千上万个好奇的年轻人拿起手机,搜索起了病毒入侵事件的始末。
无数枚微笑的黑山羊标记,出现在了大街小巷的无数块终端屏幕上。
............
“该死,该死!‘祂’的压迫感无处不在!!!”
亨特的意识在宿主的喉咙深处咒骂道。
十多个小时间,他与神智混乱的“另一个自己”争夺着主导权,在混乱倒错的交通灯下胡乱行驶。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祂”的眼睛!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祂”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死咬住自己不放?
他忽然踩住了刹车。
不远处的停车库入口,电子道闸杆正缓缓升起,一辆喷涂着抽象图案的电子车驶出街道,挡住了轿车的去路。
“情绪或高或低如此诡秘,阴晴难讲理~”
“既然浮生就如游戏,不如坐战机~”
驾驶座内以过大的音量,播放着错位世代的流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