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立刻摸索起出门时采摘的那一束晨昏花,刚一触摸到花瓣,他就意识到它们全都蔫了,花瓣无力地挨在他的手指上,微微啜泣。
唉......瑞文搓了一下略为湿润的指尖:“我没去哪。只是觉得需要多了解一下行规,现在我们的世界太小了。我在市区物色了两块当眼处的布告板,300烈洋挂一星期,和那些平均收费两三千的挂一起,稍微提一点底价,超过最低的那几个一些,然后再打个折......”
最后比最低价还要低一点。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效果好不好,但他依稀记得在梦里,那些叫做“超市”的地方经常这么干。
他还想过登报纸,这在梦里也挺常见的,但在奥贝伦完全是另一回事。这里的纸张非常贵,耐热处理工序让成本降不下来,连他自己都不会买,何况是愿意来这种地方求助的客户。
“好吧,希望你听进了我之前的话。”卡梅隆丝毫不生气,又问道:“金先生又是怎么了?他好像和水产品闹得有点不愉快。”
瑞文开门进屋,只见金正忙着和水盆里的扇贝“搏斗”,淡红色的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它们,嗷!它们咬人好痛!”金正费劲地把那些想顺着指甲缝钻进肉里的小东西给扯下来,它们对比人类手指实在太大个了。他的十指指甲崩裂,满是鲜血。
“......煮了吧。”瑞文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承认一开始他就不该想这馊主意的:“和你的鸟儿搞好关系,比往身体里乱塞东西强。”
“另外,这是你应得的分成。”他想了想,从信封里抽出整整2000烈洋,塞进金的手里:“好好利用,尽快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力量。”这是他仁尽义至的嘱咐。
在这鬼地方,穷人要变强大,实在太困难了。
趁着金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沉默地走回了房间,把门关好。在地点还没着落之前,他想先把其他的事情都确定下来。
首先,时间一定是晨昏三点,越早越好,他想要尽可能多的逗留时间。至于作为通道的符号,他在生理上对“水”和“火”都很排斥。“风”和“地”的符号之间他更偏向“风”,没什么别的原因,只因为少一笔画。如果这个符号将要伴随终身,简单一点也许能在日后救他一命。
如果符号代表了将来可能要混的异术圈子,他感觉和宝琪女士错开也是好的。其一是信息渠道变宽了,其二是他真的有点害怕她的读心能力。
下一个需要考虑的是梦境中的祭品。瑞文首先排除了和妹妹相关的一切,但是他又害怕不那么在乎的事物会导致错误施咒。最后,他想起了医院窗台上的绿色花瓶,里面那朵小小的白色晨昏花,花瓣尖上沾染了一点露水,从不懂畏惧任何灾难。
那确确实实是他在梦境中看见过最美的东西之一。
扇贝汤的鲜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但没能勾起他的食欲。
明天他打算再早起出门一趟,就说是去确认一下布告板上要登的内容,这并不是谎话。不过,在那之前,他打算去浅探一下火松林的边缘地带,就算真的不适合,也能让自己断了这个念想。
说干就干。第二天。天空刚变为黄色,瑞文就换上那套旧衣服,拉开储物抽屉,给五响左轮上好五颗子弹,把空弹槽转到最后面,嘱咐了满手纱布的金两句,就出门往艳阳街北面走去。
行人和他交错而过,背对着火松林的轮廓往相反方向走。他们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和金一样的底层劳工,雇佣合同论月签,因为没人能够保证,那些人的身体下个月还会不会像这个月一样完整。
火松林的针叶是火红色的,底部带着一点点蓝,远看就像一大片树林在烈日下默默燃烧。这些树木是风魔鸟筑巢的首选之一,瑞文很希望它们当中有一些认识金,连带着对自己好一点,尽管自己平时对它们很差劲。
摇曳的树影也带着火焰的颜色,它们来自寄生于针叶下方的一些红色蜱虫,会发光,对人类没什么危害,只是很讨厌,部分人对它们严重过敏。瑞文尽量避开闪烁“火光”的影子,在林间行走。“偏执的天国”没有给予他任何兴奋的感觉,说明这附近没什么能危及他性命的东西。
为防这玩意在自己独处的时候突然作祟,瑞文的食指一直扶着扳机,微微施力,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手掌”,希望能在非常时刻一枪把自己给打醒。
一些细小的生物从他脚边窜过,侦探留意着偶尔的一丝心跳加速,这说明上一秒从他脚下窜过的东西可能有剧毒,不过咬不穿他的鞋底。这时,他突然看见树林较深处有房屋的轮廓,好像微微泛着一丝淡绿,就像一丝绿色火光在周边跃动。
侦探仔细确认周围的落叶和泥土,发现这一带最近应该没什么人造访,至少没有用脚走路的人。于是,他稍微放开对遗产的压抑,朝那栋小屋子快步走去。
它很快就在他眼前完全现形。这是一栋四方形的小石屋,没有窗户,门口有三级石阶。瑞文不确定这是属于昔日的猎人还是守林人的房子。他更希望是守林人的,因为奥贝伦的“猎人”一个两个都是又快又狠的疯子,甚至只能算半边疯子,另外半边身体无法形容。
当他走近门口,脑海中竟泛起了涟漪,自动浮现出了那圈奇异绿光的名字:“卡之印”,一种伪异术,以完整灵魂为通行证进出,换句话说,防兽不防人,应该也能防半人。
伪异术这种东西很难定义,通常以异语之外的启示为灵感,是好是坏没人说得清。
好东西啊!瑞文感叹道,出来一次真的能给他找到宝。也不知道是哪位先人留下造福施术者的。
然而,他刚伸手触碰到那圈绿光,立刻感受到了烈焰灼烧般的剧痛,险些没让他失手扣下扳机!
说好的不防人呢?
瑞文立刻缩回了手,甩了好几下,发现一点事都没有。按照奥贝伦的常识,“防”什么东西意味着“弄死”什么东西,如果卡之印判定他为入侵者,这道绿光理应迅速盘绕至全身烧死他,所以,这应该不是在拒绝他的灵魂。
转念一想,自己这充斥着烈日污秽的躯体,结界想“消毒”一下应该也很正常。
“偏执的天国”依旧很是平静。于是,瑞文放下心来,把枪收好,忍着痛,快速地穿过绿光,钻进了半掩的房门,险些没直接栽倒在地上抽搐!
混乱中,他仿佛察觉到了不善的东西。
有目光在注视着他,很多!但他却看不见实体!
瑞文慢慢地喘着气,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里有一张很窄的麦秆床,一张腐朽的小方桌,桌上有少许墨水和血的痕迹,混合在一起。
床底下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小的箱子。瑞文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拔出枪,慢慢地朝它走了过去,一路留意自己的心跳速度,没有任何异常。他小心地把手伸向了床底,够到了小箱子温热的提手。
他突然对上了一张狰狞的脸!
一对鼻孔,一张脱臼般的嘴,两个空无的眼窝从床沿上死瞪着他!
人脸,人脸,到处都是人脸!
他感觉房间内有上百张人脸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