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瑞雪会在这里?
声音显然是从天台上传来的,垂直距离与自己很近,几乎就在正上方——风声很大,盖过了刚才自己在走廊那头呼喊的声响。
妹妹的声音中没有惶恐或痛苦,似乎并没有遭受任何负面对待。
可是,不排除这是催眠或其他什么诡计造成的假象。
“小雪!你在上面干什么?!”
瑞文极力维持理性思考,继续呼喊,希望能再确认一遍,与此同时,他从手背上又抽出一把血刀,紧握手中,一步步挪向楼梯口。
下一秒,瑞雪的回答让他寒毛倒竖:
“我在看月亮。”
“......你说什么?”
月亮?
瑞雪的声音像融化的冰淇淋,顺着他的耳道流淌而下:
“我之前问过你那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我全都知道了......”
对策在瑞文的脑海中悄然坍塌。
“你,你快下来,沿着楼梯走下来......
......不,等着,我,我马上就上去!”
他的脚步行动于话语开始之前。
瑞文奔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立刻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鲜血流淌在狭窄的台阶上,一级级爬下来。
通向天台的窄门开着,夜风一股股灌进漆黑的楼道。瑞文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直到那方夜色近在眼前,被放直无限巨大。
那一瞬间,忽然像电影般放慢了许多许多。
借助一线星光,他能看见瑞雪站在天台上,面朝着他,毫发无伤,眼里尽是惊讶。瑞文在心中舒了一口气,目光随即移向天空。
黑夜如幕布悬挂,无比深邃,一颗暗星正在微微闪烁。
可是,天空中没有月亮。
他能看见的只有漆黑一片。
慢镜头中,他看见瑞雪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瞳孔急剧收缩,她的嘴还没有动,但声音已然传来。
“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了他的耳膜。记忆中,他似乎从没听过这名坚强的女孩尖叫,除了那次深夜捉虫的时候。
当时,自己连夜打车赶到公寓,看见她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双手打颤,随时准备扔向床上那只黑不溜秋的节肢动物。
为什么她要尖叫?
我看起来很像只虫子吗?
......
思维忽然中断在了原地,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思考更多。
在他的眼前,那线星光慢慢飞近,越来越亮,越来越长,直至轻轻落于自己的鼻尖处。
随后,就像切割一团半软的牛油般,轻轻地陷了进去!
那并不是什么星光。
而是一条固定在门框和地面之间,微微反光的垂直丝线!
瑞文的目光滞了一下。
他呆愣地看着那条丝线流畅滑入了他的鼻尖,破开鼻头、鼻梁、软骨、眉心,然后是额头、颅骨、脑膜......
将他的大脑轻巧无声地一分为二!
视线被黑白雪花瞬间充斥,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丝线随着身体向前的冲力迅速切开他的笑容,破入咽喉,一划到底。
不出一秒钟,他在妹妹眼前,被整齐地切作了两半。
刷!
曾几何时,他曾想过送给妹妹一具专业的人体模型,当作为她准备的惊喜......
鲜血飞溅,所有内脏保留着它们最完美的截面,逐一落地,摊开,流淌下来。
两颗眼球滚落地面,瞳孔涣散地朝着不同的方向。
——这就是,她的生日礼物。
............
“啊!!!”
瑞文在惨叫中睁开了双眼,险些立刻被剧痛再度夺走意识,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活鱼。
映入眼帘的,是卡梅隆模糊的头部轮廓。他被再度弹回了现实中,仰卧地面,身下满是黑血,阳光灼得双眼无比干痛,眼压让鲜血如泪痕般一道道淌下。
死了。
自己在梦境世界中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回不去了。
瑞雪、林心、那个世界的一切,他再也看不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医院的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忽然,一丝微不足道的回忆悄然涌上脑海:
“你遗漏了一个细节,它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那是将近三个月前,自己在许德拉酒吧里,从那把名叫“真理之管”的萨克斯风内听见的低语。
——这件物品所言,必定成真!
它早就预言出了命运中的某个纰漏,只是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
为什么?
究竟,究竟是哪个细节出了差错?
“躺好,瑞文。任何一处伤口撕裂都可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卡梅隆轻松地说着,把试图挣扎起身的侦探按回了地面。
瑞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他甚至做不到大口吸气,一条挫断的肋骨尖端正抵着他的左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