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松手!”
建筑内的螺旋供给设备再度开始运作,剧烈的震动传遍每一处角落。
对于身形缩小的赫尔克里先生,弗利夏教授和安东尼而言,这阵动静犹如地裂山崩!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破解它。”赫尔克里先生看着那犹如天幕般的蓝色屏幕,喃喃自语。
“迈克罗夫特!当初是谁屏蔽了我的权限?”他用喉咙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吼道。
扬声器中的电子音震耳欲聋。
“代号‘福尔摩斯’,公元2030年5月30日,北美驻月部队第三指挥官......”
“m914518221!时间不多了,给我这座建筑核心的蓝图!”
“......请求通过,代号‘米涅瓦’。”
一张结构复杂的蓝图显现在了屏幕中间,每一处细节都无比巨大。
“居然是它......拍下来,赶快!”
安东尼沉默地按下快门,将那蓝图收入了胶卷内部。
“行了,朋友们,我们走。松开手,我们得先抵达楼梯边缘。”
拳头大小的尘埃颗粒在空中到处漂浮,犹如飞沙走石,这意味着三人此时只有一只蚂蚁大小!地板的缝隙犹如巨大的山沟,螺旋装置的震动像地震般将几人抛来抛去。安东尼感觉自己的躯体被抛上了高空,被数颗尘埃砸中,又重重地落回了原地。
倘若自己摔成一滩肉酱,这里恐怕没人能活下去,他在坠落过程中暗想。
可出乎意料的是,地面的触感是如此轻盈,他身上没留下一丝伤痕!
“正如我所料,我们现在就像真正的蝼蚁,受质量和空气阻力影响,从高处跌落基本不会受到伤害!所以,放开你抓着的东西,让震动把我们送到楼梯边缘。”
几人像太空漫步般在地面上进行着夸张的大跨步,不出几分钟时间就抵达了楼梯边缘。
楼梯看起来就像层层叠叠的万丈深渊!
“可我们该怎么下去?就算不会受伤,也不一定能保证气流不会把我们吹散,体力也是个大问题。”
“我更担心的是在离开诅咒范围后我们的质量会不会被还回来,以及我们会不会被突然返还的质量或突然改变的气压给压碎。”
赫尔克里先生蹲下身,把一直含着的红檀木色烟斗放在了楼梯边缘。
“先拿它做个实验。”
“这是干什么?”
“相信你在路上也观察到了,弗利夏教授,缩小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类,以及与我们存在一定连系的东西,像随身物品和行囊。地上的烟叶碎片被我拿了起来,却没有重新缩小。这诅咒是有针对性的,我有理由相信这烟斗在与我脱离一段时间后会摆脱诅咒影响,而且这种转变不可逆。”
话音刚落,地上的烟斗就开始了膨胀!
“爬上来!”赫尔克里先生在烟斗变得和人差不多高时伸直双臂,攀了上去。
“我们用这个下楼梯。”
两人先后爬了上来,烟斗还在持续变大,直至恢复它本来的大小。赫尔克里先生打了个响指,附着在烟斗内部的烟叶残渣立刻开始重燃,冒出白色火焰,将三人团团包裹在内!
轰!
伴随着又一阵震动,燃烧着白火的烟斗骨碌碌滚下阶梯,不出数秒就抵达了地面!
“不管它了,我们从原路出去。”
几人恢复成了蚂蚁大小的人型,赫尔克里先生回头看了看被自己遗弃的烟斗,转身点燃了地面上残留的烟草碎末。三人化作一道白色火苗,沿着烟草残渣向门口窜去。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阴森的巨响。
恐惧的味道随之飘入了安东尼的鼻腔。赫尔克里先生熄灭了火苗,和同伴们躲入了门缝下方。
“看来我想的的确没错。”他嘟囔道:
“这地方的诅咒应该并不止把我们变小这么简单。”
嗒。嗒。嗒。
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大门开了,数道细长的影子出现在了大门口,缓缓朝门内延展。
赫尔克里先生一下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那,那是什么?”
弗利夏教授的牙关在打颤。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掠过了地表的梦魇,支配这个世界的“神明”,却没有任何一种存在与眼前的存在相似。
“什么动物在早晨时长着四条腿,在正午时长着两条腿,在傍晚长着三条腿?”
赫尔克里先生嘟囔道。
“四条腿?三条腿?那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这个古老谜语的谜底就是他们。”
赫尔克里先生指向那些无比怪异的影子。
“人。他们是人类。”
“人?不,这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是人类?”
“他们是人类,而且是相当正常的人类,甚至正常得有些超出我的想象。”
“可,如果他们是正常的人,那我们,我们又是什么?”
弗利夏教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着什么畸形而扭曲的事物。
“别想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先生打断了对方的胡思乱想。
“你距离真相有些太近了,这会害死你自己。”
几道巨大而怪异的影子用陌生的话语交谈着,似乎正纳闷为什么门会是开着的。其中一个影子捡起了楼梯旁的烟斗,显得很是疑惑。
过了一会,他们缓慢地上了楼。一道细长的白色火线在他们身后燃起,掠过的树木和沿途撒下的烟草碎末,朝着停车的地方悄然烧去。
汽车的大小完全正常。
几人自火中恢复原样,在原地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身躯,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呜......呕!”
脱离险境的弗利夏教授踉跄了几步,在草丛边上弯腰吐了起来。
安东尼一言不发地爬进车内。刚才的景象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那些所谓的“人”让他心生畏惧。
那是一种与他见过的任何动物都毫无相似之处的东西,但更让人毛骨悚然是随之而来的那种熟悉感。
他们是人类。
巴克斯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多亏有你们......”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干呕后,弗利夏教授终于缓过神来。
“如果不是您,赫尔克里先生,我一定会死在里面......难怪这个考察项目一直无人问津,难怪麦西坎大学肯开出那么高的价钱。”
“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简单的学术考察。”
赫尔克里先生惋惜地取出一包烟叶,卷了卷包装纸,直接点燃。
“那座建筑内藏着能够造福整个世界,也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旧文明知识。事实上,旧时代毁灭的真正原因就是那些东西。你照下那张蓝图的照片了吗?”
安东尼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找地方把照片冲洗出来。”赫尔克里先生取出胶卷,交到了弗利夏教授手中。
“之后该怎么处置它们就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这份蓝图能给你带来一辈子用不完的财富,还能让这个世界的科技飞速发展,直至足以媲美,甚至超过旧文明。”
“真,真的吗?”
弗利夏教授眼前一亮。他对成为时代的弄潮儿毫不感兴趣,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是足以让他们幸福一辈子的财富!
“我的这番话毫不夸张。但是,它也有可能让这个世界付之一炬,在火焰和严寒中迎来再一次毁灭。”
“时代的钥匙在你手上,先生。至于它将打开怎样的一扇门,我们都无法下定论。”
弗利夏教授捧着“钥匙”的双手不住颤抖着,仿佛它一时轻如鸿毛,一时又沉重如铅。从地表到地下,他和家人经历了灾难,战争和贫穷,几乎抛弃了所有的尊严。
如今,转机终于要到来了!
“对了。”兴奋之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赫尔克里先生,您刚才说过,我们可能因为质量的改变出现问题,但我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我们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他担心自己的身体内部可能出现感知不到的问题,历史上有许多边境开拓者都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突然死去的!
“不用,我们的质量并没有改变。”赫尔克里先生摇了摇头。
“可,您刚才不是说......”
“我错了。那个地方改变的并不是我们的大小,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高度,体积或质量,我是在看见那些人类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的。”
赫尔克里先生低头看着手表,语气沉重,仿佛正在诉说一个无比可怕的真相。
“就连我,也被‘米涅瓦’给骗了。”
............
洛克茜回家了。在她用简单的点头表示愿意跟捷特回去的时候,对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出乎瑞文意料的是,“瑕光”也表现得非常高兴,她甚至特意做了一桌好菜来招待所有人——迄今为止,自己在捷特家里吃过的所有食物都是她亲手烹制的。
“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一起工作,聊天,帮着做家务,偶尔蹭一下鼻子。”捷特咽下一大口烟熏火腿馅饼,兴奋地说个不停。
“就这么多了,老妈。我和洛克茜之间不可能再发生别的什么事情了,我希望你和外婆能谅解,我们不可能有孩子。”
“我尊重你的决定,捷特。”
玛拉贝拉女士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瑞文感觉她是真心在为孙子高兴。
他自己也本应为对方送上祝福。在自己整整一年的人类生活中,这两位同行无疑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
然而,真相远比表象要更加扑朔迷离,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感到高兴。
宝琪女士是另一个真心为两人高兴的长辈。洛克茜回家的第二天,她就派遣奇怪的黑外套使者送来了一篮贺礼,礼盒上夹着一张小小的天蓝色卡片,系着一个丝带蝴蝶结,上面用可爱的奥贝伦花体写着一行字。
‘捷特先生,如果她将来向我抱怨什么的话,你就死定了。’
没想到宝琪女士居然这么“护犊”......瑞文觉得自己将来有必要八卦一下洛克茜和这位老前辈的关系。
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和平党已经完善了下一步宣传计划,正准备朝城西进发。
对于正逐渐趋于下风的和平党而言,城西之旅显得更为重要!
“富裕党选择留在城东进行宣传,巩固法尼尔和米歇根的优势。我们和比利的路线错开了,压力应该会相对小一些。”
“问题在于,他会不会趁机把花园区也给‘偷’了?毕竟,花园区真正支持的是真理党,而非我们。”
如果我是比利,我必然会在“策反”花园区的同时,试图动摇本就民心不稳的欣帆区,并就法尼尔那五名自杀者和他们家属承受的痛苦对齐格飞先生大肆展开抨击......
“瑞文先生。”
金的声音打断了瑞文的思考。
“怎么了?”
“有个许卡格帮派希望和泥手党结盟。他们的顾问刚给老哈桑送了一封信。”
“许卡格帮派......信是谁写的?”
“一个叫巴格尼的人。那个帮派似乎是最近才崛起的,对方的态度相当低声下气,似乎对自身的实力还没什么底气。”
怎么这么巧?瑞文不禁暗笑。
“瑞文先生,您的意见是?”
“去吧。到许卡格去会会他们,别害羞,狠狠榨他们一笔!”
现在结盟是个不错的时机,刚好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对方协助和平党。
瑞文倒想看看“银手”对上自家小鸟宝宝会是个什么反应。
............
“我说,你们绿女巫镇里不是出了名的多偏方吗?”
“银手”维克多苦着一张脸,来到了红雀在橄榄街独自租住的小公寓。
红雀的眉毛挑了挑,在维克多意识到不妙的同一时刻开口道:
“老大,你终于承认你那活儿不行了啊!”
“不是那个。”维克多压根没心情反驳对方的毒舌。
“是不笑症。就算没法根治也好,有没有暂时缓解症状的办法?这很重要!”
“中指先生”刚刚同意了巴格尼先生的会谈要求,倘若自己在会面过程中一直垮着这张脸,难保对方会不会把自己像香蕉一样直接捏扁。
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对方在帮派间的传闻可比“金鬃”要恐怖得多。传闻,他还有个非常可怕的癖好......
红雀的家乡绿女巫镇里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女人,据说其中还隐居着真正的女巫和巫医,因而流传着不少偏方,主要和男人不举或女性不育相关,但据说她们还掌握着几种消除诅咒,甚至是治愈黑点病的土方子。
“你真的笑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你那张臭脸是在别人面前装出来的呢!”红雀上下端详着维克多的脸。
“看来的确是真的,但很遗憾,我也无计可施。你可以试试佩戴金属矫正器,我听说那玩意在麦西坎流行过一阵子。”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维克多无望地想。
“那我只能靠你的枪杆子了。明天你跟我去,千万别让我死了。”
“听说不笑症患者最后都会陷入癫狂,这一过程比你想象的还要快。”红雀耸了耸肩。
“你要死了,我可就麻烦了。现在要想再投奔阿尔卡朋,只有死路一条。”
“......总之,你看着办吧。”
翌日,维克多早早起身,穿上一套看起来还算正式的衣服,戴上黑手套,背上小提琴包,提前赶到了会面地点,“白鹿”巴格尼清出了关门的“调皮午后”咖啡厅,作为会面场所。酒柜后的地下室内藏着二十名士兵,随时准备在谈判破裂时出手。
即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有人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依旧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的小命全都被捏在那名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