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怎么了?”浴室中传来了捷特在水里扑腾的声响。
“他们一般不会亮红灯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外面有人在收东西吗?”
他的左手是在医院接的,骨头还没完全长好,冷不防地在浴缸里滑了一下,整个人又栽了回去。
长石镇居民并不会遭受正午烈日的威胁,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丝毫麻烦。享有免受阳光直射的“特权”意味着他们将要承受其他代价。
其中之一就是地底生物的不时骚扰。这些恼人的生物厌恶阳光,以地下百米深处为界开始频繁活动,比大多数烈日生物还要危险。人们普遍认为,这些地下小镇存在的其中一个目的正是充当诱饵,将它们从新德市引开。
每种地底生物都有至少两种方法致人死地,这绝非玩笑。长石镇每年都会有近两百人死于它们的突然袭击,空出相同数量或更多的移居名额,这比新德市的移民条件要宽松得多,加上特殊部门的管控,人们普遍保持侥幸心理——只要被吃掉的不是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还是相对轻松一些,优越一些。
一阵响亮的咳嗽声自街道那边传来,比警报声更大,每一下都仿佛一记敲击地面的重锤。
“是那个老督察,没想到他还在岗。”
捷特挣扎着爬出浴缸,从窗口探出头去,只见一名三十出头,头戴单檐高帽,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士正骑着辆自行车,沿着街道那边过来,边骑边咳嗽。他的双肩极宽,胸脯厚得很不正常,仿佛其中塞着一个巨大的音箱。
“咳!突发,咳!事件!咳咳!所有居民,咳!迅速回到,咳!家中暂避!关好门窗!”
所有警告都是多余的,他的咳嗽声就是最有效的警示。岩层上的吊灯们随着声响微微晃动。
“他名叫沃尔曼,是个还不错的家伙,做事很有新德市风格,我是说,很尽责。”捷特关上了窗,下意识地摸索了一下隔热挡板,很快就意识到它们并不存在。
“他的咳嗽在这里是出了名的。这是一件遗产的功劳,名字叫做‘静夜的肺痨鬼’。他曾经用咳嗽把一打走私犯给直接制服,还让我头疼了足足一个星期。看他的胸脯,肺部肿得越来越厉害了,我想他今年之内也该退休了,总得留点时间给自己,或者陪伴家人。”
沃尔曼督察绕长石3街晃晃悠悠地骑行了一圈,在街头咳了好一段时间,又拐向了隔壁的2街,他所经过之处,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如牡蛎般缩进壳内,门窗一扇接一扇紧闭。
“呃,你流鼻血了,洛克茜。”捷特在话音刚落的同时感到鼻血流进了嘴里。同时溢出鲜血的还有耳朵,他用手指轻拭了一下,沾染到了少许血迹,凝在食指指尖处。
数秒过去,那颗未干的血珠顶端竟如湖面般泛起了密集的涟漪。
“洛克茜,塞住耳朵!找些什么东西包住你的头!”捷特话音刚落,立刻意识到需要这么做的其实是自己,因为洛克茜很快地化为了虚影,与这一切完全隔绝开来。
一种低低的嗡鸣声堵住了他的耳朵,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小虫正在耳廓间横冲直撞,在某一瞬间误入了耳道,在鼓膜间闹腾。
一声叹息后,捷特果断地撕下了自己的一双耳朵,扔进卧室,用被子牢牢裹了几层。“流氓的低语”外露的那一部分触须没了依附,不满地甩了几下,拍打他的脸颊。
“......”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加上手势比划道:
“是夏恩虫,不算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虽然只是相对而言。正面遇上一只,还是有极大概率让人的脑袋爆炸。现在它离我们至少有一公里以上的距离。”
“沃尔曼的绰号之一就是夏恩虫,他也曾经让人耳膜出血过。”捷特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鬓角。
“如果下次不想突然中招,可以在家里常备点口香糖,这非常有效。我想我还有一罐,希望它们还没过期......”
过了将近十分钟,红灯警报解除,捷特探头向外,发现六街街尾的方向依然闪烁着警示,岩顶一片鲜红。
“喔......那里出人命了。第一天入住,这可不是特别吉利。如果玛拉在这的话,她会建议我在门口洒点清水,用番茄酱画个圈,再挂上一只幸运兔脚。”
小小风波过去,捷特又把自己泡回了水里,双手飞出客厅,开始研究起哪些存粮还能吃,哪些需要扔掉。
两个小时后,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的是瑞文,声音听起来像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一样。
“好消息。再过两天,我们或许就能知道你母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了......”
不久前,瑞文刚得到来自鲍尔斯教授的消息,对方的初步尝试已经得到了一定的突破。最初的药物数据由他自己曾经撰写的几份临床报告得来,那是能供他参考的少数几种资料来源之一。
如果实在太过离谱,我就直接出门,回我的守林人小屋去,瑞文在心中盘算道。他不大担心对方会把自己给毒死,但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显然不会成功的尝试之上。
根据手表和时钟所推算的时间,这个星期三的晨昏三点所对应的时间在梦境世界的早上5点到下午2点之间,这其中考虑到了正午时长所带来的所有误差。
换句话说,这一天非常适合入梦,最差的情况也只是起个大早。希望梦境世界中的“自己”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床上,别让人操心。
在确认状况后,他打算在第一时间开始追踪阿夏古雷.普雷斯考。一旦定位到对方可能的位置,就开始想办法进行下一步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