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瑞雷叔叔的车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代表他刚才骗了自己!他早就从境外回到了花都,早在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就已经回来了!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今天他是步行来的呢?可那变态又会是谁?又为什么会恰巧停在我家楼下?
药物一定破坏了自己大脑的某个关键部分!瑞文心想,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漏电的吹风机,思维肆意流窜,无法形成逻辑!
他的每一个念头都让自己作呕!
回过神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开始疯狂地在桌面上乱找乱翻,寻找可能被遗漏下来的“墨水盒子”!
他在无意识中渴望着一个“墨水盒子”,渴望着里面的内容物!
“不,不,不不不不不!”
瑞文抓起一只削尖的铅笔,往自己的手臂用力一扎,笔尖啪一声折断了,在左臂上留下了一个石墨黑色的血孔!
所有人都在骗自己。所有人都没全说真话。所有人身上都有疑点。
自己该相信谁?
“小瑞。”叔叔的声音在身后低沉响起,把他吓了个激灵!
“书房怎么搞得这么乱?你以前不是有点小洁癖的吗?”
瑞雷叔叔越过瑞文的肩膀,端详了一下书房乱象。
“你在忙?那我先不打扰了。我只是寻思着来翻翻我哥的相册,看看你爸和你妈留下的旧照片。唉,这一晃,瑞家又是十几年风风雨雨。”
“等等,来翻吧,我不要紧的!”瑞文心念一动,忙朝叔叔扬了扬手,近乎渴望地请求道:
“我也想看看爸妈了。”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想要被验证的想法。
一页,两页。
红白相间的厚相簿被层层翻开,一张张泛黄的塑料合页展现在眼前。
“这是小咪,我和你爸去田里抓来的黑猫,后来一起南下带到了市区,活了十四岁......”
“这是我们考上大学那天照的,背景里那个就是你妈......”
“怎么全都那么糊?”瑞文用被扎出血洞的左手翻过一页页照片。所有人像都是模糊的。瑞雷叔叔的脸偶尔能够辨析,但他怎么也看不清父亲和母亲的面孔。
“你看你自己都长多大了?这些照片好几十岁了,没好好保养过,这地方又那么潮,能保存成这样算是可以了。”叔叔解释道。
没有脸,瑞文心中一阵发毛。
不仅仅是照片里,自己的脑海中也没有那两张脸,父母的脸是完全空白的!
瑞雷叔叔却仿佛能看见这些不存在的脸,边翻边津津乐道。
“这是你爸妈的婚礼,我还学外国人给你爸搞了个脱单日......”
瑞文还是没法看清父母的脸。
“这是辛迪公司成立的日子......”
辛迪公司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古典风格的洋楼建筑让人想起上世纪的疗养院。
“这是丁筝丁主任,从小看你看到大。”
丁筝......丁丁,这个名字似乎从未听闻,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D。”瑞文忽然念叨道。
“怎么了,小瑞?是不是被勾起了什么难忘的回忆?”瑞雷叔叔笑道。
“叔叔,丁主任和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瑞文问道。
“记得是辛迪集资的那段时间。他是我们最早的股东之一。我们后来才知道他在花园街附近的大医院任职......”
“小瑞啊,我们都把你视作家人。”他忽然幽幽地补充。
瑞文的头皮一阵发毛。他感觉每一个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都在蠕动,都在燃烧。
“瑞文先生,您的快递!”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瑞文快步走出书房,看见了上次的那个快递员。同样的脸,同样隐藏于骑行头盔之下。
“怎么又是你?”
“我......”梅乐斯没想出完美的理由,他只是想来确认瑞文先生的情况,然后立刻走开。
“我只是......刚好在网点看到了同一个地址。”
我的脑子一定是坏了!瑞文心想。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信任感。
但他觉得对方比自己眼前的任何一个人更加值得信任。一个陌生人没有对自己说谎的必要!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裹,纸盒和塑封下,是一枚金属智能手环。
“这是什么东西?谁送的?”
“唔......”梅乐斯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这是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下的礼物,据说能调节佩戴者的血液循环,进而让心情愉快起来。
虽然很有可能是笔智商税,但他还是决定咬咬牙买下来,因为他想不到其他可能让瑞文先生好受点的办法。
既然这个世界的本质并不平凡,也许真的存在这种“奇迹”也说不定。
瑞文看着写满外文的产品包装,眼球骨碌一转。
“是金?”
可能给自己送这种傻瓜产品的人,他只能想到金敏。
“呵。”他忽然当着快递员的面失声笑了出来,面容有些扭曲。
“看来那家伙还不是那么......”
忘恩负义。他把最后一个词语吞了回去。
“嗯,为防万一,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好了,顺便问问现况如何。多久了都......”
瑞文想起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和对方联系。自己待在监狱中心医院那段时间,那家伙有了自己的生活,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梅乐斯见包裹脱手,立刻缩头溜了出去,按了几下电梯按钮,电梯慢悠悠地从二十楼往下降。
他立刻掉转脚步,朝紧急逃生楼道赶去。
倘若瑞文先生在自己离开之前打通了电话,自己的手机就会在同一时刻响彻楼道!
滴哩哩!
手机刚好在他跑到一楼的时候响起。
“金,我刚才收到了个智能手环,是你寄来的吗?”
“嗯,嗯!对。”梅乐斯抬头看了看,确认对方这个距离下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们这些外籍人的口音都挺像啊!刚才那个快递员的声音听起来也差不多......”
“......”梅乐斯慢慢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明明刚才看起来病恹恹的,可一旦对上外人,瑞文先生就会立刻戴上完美的面具伪装自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工作还好吗,金?”
电话那边,瑞文先生以没事人的口吻询问道。
“听说你找到了你的同伴们,这是件好事啊。等到雇主签证下来,攒了些钱,你就可以独立在这城市过活了......”
“谢谢你的礼物,但没事别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少看点营销号和电视广告......”
“管好你自己,不用管我。作息规律,少碰烟酒,千万不能吸毒,过好你的安稳日子就行了。过好你的——”对面忽然哽咽了一下,似乎装不下去了。
“......”梅乐斯在台阶上缩起了身子,浑身不自在,这是他头一回如此厌恶扮演自己所不是的人。他并不聪明,压根想不到该怎么为对方进一步分摊痛苦。
出了大厦,大“黑猫”普鲁露喵喵叫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希望你们能够顺利找到回家的路。”梅乐斯俯下身,茫然若失地摸了摸普鲁露的脑袋。
“另外,我当初的请求,请尽量帮我完成。”
“喵!”
真是个天真的可怜人。
普鲁露放下了一贯的架子,用脑袋蹭了蹭小伙子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