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过邻居家的花瓶吗?”
芯启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情况下很无厘头的一句话,至少这女人是被完完整整地噎了一瞬。
“……啥?”
“不止现在,也包括以前……你小时候,有动过邻居家的花瓶吗?”
“……不好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没事,不过……能先回答吗?”
芯启……满脑子的憋屈你反问那么多了还不回答叫个什么事儿啊……万一回答没有,那你这从小到大没动过邻居家盆栽的什么闷棍人儿啊……跟你交谈我他娘真的很累的呀……
“抱歉,看那花很漂亮所以摸了一下算吗?花盆有没有动过记不太清……”
“别人家的吗?”嗯……好歹不是“没有”。
“……是。”
“那我说你侵占了别人财产可以吗?”
“……等等!”自芯启那一巴掌起,这女人首次出现了情绪反应:“那种程度,不至于……”
“也幸好你没有真就那么‘认真’地思考下去,”芯启猛然打断,虽然语气很疲惫:“更幸好你没有思考之后傻愣愣地回一句‘可以’……不然我马上杀了你。”
“……喂喂等一下!”那女人已经来不及细品芯启最后那句话了:“这不是考二年级的问题吗?”
“是啊,考二年级的问题,但问题是现在很多成年人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啊?”
“我记得很久以前日本还没有这个问题的……额,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不过近些年倒是越来越多了,怎么说,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堆见识短浅的脑瘫在挑字虫而已……但这些拿自己的僵化思维当谈资的家伙且不提,你知不知道稍微高端些的犯罪团伙也是做法律咨询或是请律师的?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合法化’,那样很多方面行动起来都会便利不少……啊总之就是钻法律漏洞啦,但问题在于就算‘法统’,‘法律大统一’这些先不论,‘法律’这种东西既然都存在了那么久,那除开出现新兴事物需要额外‘追加’外,这些‘老生常谈’的方面……
……它们真的有那么多‘漏洞’么?”
“啊?啊啊啊啊?啊?”虽然表情上像是开始了思考,但这女人话语上却依旧是“语无伦次”的,很明显尚未得出结论——有意思的是,她眼珠子是在时不时转动着的,但目光聚焦处始终不离开芯启周身三十厘米——这其中含义其实相当严谨,至于想歪的,自个儿切掉去。
“你见过法庭没有?”
“……电视上?”
“审判流程呢?”
“……电视剧里?”
“……”芯启猛然想起来通常的信息平台上真实审判几乎是没有完整录像流出的——多少都被相关机构剪辑过,倒不是必须要隐藏什么,单纯是因为这么一长段东西全放出来实在有些无聊……而至于“不通常”的平台嘛,真东西实在东西有多少且不论,平时又有谁会那么无聊……
而至于“电视剧”,虽然有些电视剧拍得确实挺真实的,但问题是自己不看电视剧,要举的话硬是举不出例……而且,用这玩意儿来举例,眼前这位未必听……
“……咱换个例子……一些‘疑案杂件’,光论流出在‘市面’上的,事后不经常引起民间的法律讨论吗?可你看看那些家伙引经据典的……不都是些‘本来就有’的东西吗?”
“……啥?”
“……随便乱编的咱们不提,但那些‘不是编的’的真东西……他们不说出来难道就不存在吗?”
“……麻烦说得清楚一点……”
“……他们举出来的例子全都是法律文本里本来就有的内容,不然若是没有,那不就成胡编乱造了吗……可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排除出去、不进行讨论了,那么说起那些‘实有其物’的‘真东西’,它们不本来就存在于法律里吗?换句话说,那些人不提出来,难道这些法律就不存在吗?”
沉默降临,源自于一场实质是“理解”的“思考”——等了足足有一分钟左右,那女人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叫了出来——为什么加引号,因为纵使体现出了情绪,她脸上的表情幅度依旧算不上大,声音也显得有点小:
“我懂了!懂了……因为加上了‘真实’的前提,所以他们举出的例子法律里本来就有……但法律是客观存在的,无关乎他们说不说……难怪说‘本来就有’……”
芯启……脸上陪着笑,但他心里已经苦出胆汁来了……内脏穿孔“乱流”了……你丫终他娘于理解了啊!也只有你这慢半拍的家伙我都说这么清楚了才会理解那么久啊!虽然不是最惨烈那几种……
……但为他娘什么还是没能打破那条“定律”啊!!
“等等!可他们说出来的是本来就有的东西,那(么)那些讨论……本来就没意义存在不是吗?”
……嗯……“理解”能力先不论,但至少这位的“联想”能力绝对过关,甚至轻微“超纲”了——因为自“出现情绪”后,她已经体现出了更进一步的迹象,“情绪表现能力加强”,亦或者实际一点……
……表情幅度开始越变越大:
“所以不管那些讨论进行得怎么样,它最终都会平息的,因为法律里总有能自圆其说的内容……既然能自圆其说,那(么)那些讨论本来就是会平息的……就像那些案件最终都会得到处理,事件也最终都会平息……那既然本来就会平息,又为什么要开始啊?!如果说不引经据典就没法平息争执的话……那争执的开始不本就是参与者的孤陋寡闻……”
“很奇怪吗?”
其实,与其说芯启是主动打断的,不如说那其中有一大半因素都是“被逼迫”、“被动”的——那女人表情已经相当夸张了,再这么让她自己想下去,芯启很担心又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异变来:
“人,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所以才只能断章取义,不得要领……很奇怪吗?”
“但这……不是很愚蠢的行为吗?”
“人类蠢了几千年了,蠢问题从古代一直讨论到现代……差这么一点吗?”
“……啥?”
“赌博,炒作,造谣……冲着就是‘缺乏自制力’、“无知”、‘表现欲’、‘随波逐流’而已……这些事儿本身都没断绝,那人身上对应的劣根性就断绝了吗?”
“那美德……道德……”
“诚然那是为了让人不那么蠢而‘制造’的,但很可惜,并不是所有时代它都会起作用……甚至有时候还会让人变得很天真。”芯启尽量用了偏轻柔的语气,为了照顾女人的情绪:“那些东西只适用于陶冶自己,别人有没有……还请别抱‘期望’。”
“可,可是,可是……”
女人瞪着双眼,一时间显得有些呆滞;芯启面上不表现出来,但他心里却是默默叹了口气——其实此情此景聊这些东西实在有些不适宜,但既然女人都发问了,偏偏他也没有隐瞒的欲望;只不过客观来讲,这都是些非常实在的东西,但看这一位的情况,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其实不说也好,现在不是战乱年代,知道得不那么多也好,至少知道得少,人也越容易快乐地活下去……
……啊,仔细想想,这种事知道得少的人才会想让自己或别人知道,知道得多的人似乎总反而希望别人不知道……只不过,这也毕竟不是那种“夜不闭户”的夸张年代,刚好聊到点子上了且不论,综合考虑,人也多少还是知道点比较好……
“……所以说,就因为这样……那是骗人吗……人人都想……自私……”
……
“……唉——”
芯启又在心里默叹了一声——其实有一个更好、更直接、更明确的例子的,此情此景;但为了不刺激到这女人,他一直都在避而不用,只不过看这情况,对方似乎自己反应过来了……
……算了,总得面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