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与顾砚书走上游船后,才发现这艘船,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还要豪华。
船上宛若一个开阔的酒楼,船舱内摆满了小桌,穿着富贵的男女,全都聚在小桌前,或品茶或喝酒。
有专门弹奏乐器的乐侍、有穿着清凉,露出大腿、腰部和手臂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船上,除了有空旷的船舱供人饮酒作乐外,还有专门的包厢,里面丝竹声、哄笑声,缓缓传来。
而且这里除了男子,还有许多如苏九一般,梳着妇女头的女子。
显而易见,她们也是和苏九一样,跟着自家男人来参席的女子。
顾砚书与苏九双双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至两人身上,眼里都是震惊和匪夷所思的表情。
“那是顾世子吗?”
“顾世子身边竟然带了女子?”
“莫非这些天关于世子的传言是真的?世子的隐疾被治好了?”
苏九知道,顾砚书多年厌女、不许女子近身伺候,而她突然出现……
自然会有很多人感到震惊和怀疑。
上一次她和顾砚书在仙人坊出现,显然不足以打消,这么多年世人对顾砚书的怀疑。
苏九垂着眼眸,正和顾砚书朝前走去时,顾砚书突然朝她身上靠来。
“太多女人了,这些脂粉味闻得我头疼。”
男子靠近苏九,搂着苏九肩膀的动作,也显得两人关系尤为亲密。
但走着走着,他的身子几乎全部压到苏九身上。
苏九微微抬眸,果真看到顾砚书脸色微白,神情不耐的样子。
“世子……”苏九伸手,悄悄扶了一把顾砚书。
但船舱上来来往往的女子,实在太多了。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身边有更宽的路,那些女人却还是故意朝顾砚书身上撞去。
她们中除了有意想试探什么的人,还有许多眼睛里跃跃欲试、似乎就是想和顾砚书亲近的女子……
眼见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婢女,脸色羞红,就像没看到他们似的,要朝顾砚书身上撞来,苏九忙抬脚,挡在顾砚书面前。
然而,那婢女却仿佛沉浸在自己幻想中,没有任何察觉。
“这位姑娘……”苏九伸手朝前抵去,推着丫鬟手里端酒的盘子,满脸诚恳地问。
“你差点撞上我们了,你没看到吗?”
顾砚书是真的有隐疾,也是真的厌女,不、与其说是厌女,倒不如说怕女。
他一旦闻到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又或是与女子亲密接触,便会浑身不舒服。
心里一阵烦躁。
脑海里,也会一直浮想起,他童年时聚在他身边那些赤裸的女人……
顾砚书看过大夫、吃过药,却一点用都没有。
后来他干脆不治了,完全凭自己的本心行事,这么多年,他读书学习、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也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直到有人将他这个隐疾揭出来,批判大魏官员不能有隐疾,批判厌女的男子,更不适合当官为民做主。
若非魏武帝看中顾砚书的学识,顾砚书早就一无所有了。
这些事,苏九在顾砚书身边待了那么久,自然都知道得差不多。
她伸手抵在那丫鬟的托盘上,眉头紧蹙,还想再说什么,她身后的顾砚书就低声道。
“杀鸡儆猴!你直接将她推倒,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别的女子就不敢再有意无意的,朝我身上撞了。”
苏九垂眸,正迟疑之时。
那丫鬟咬咬牙,将手里的托盘,从苏九手里狠狠夺了过去,满脸嫌弃地低骂。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也跟我一样,是个丫鬟出身吗……”
听到她说这句话,苏九终于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镇远侯府看到过。
所以……
这丫鬟是镇远侯府的人?
既是镇远侯府的人,那她为什么还要故意为难世子?
苏九抿了抿唇,心一横直接将那婢女推倒在地。
“你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
苏九没骂过人,但她见过村里的老奶奶吵架,也见过青楼里为爱争相吃醋的女人们打架。
所以她有样学样,直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搂着顾砚书的手臂,故作凶狠道。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就是想,故意撞到我男人身上。”
“你那眼睛长着不看路,直往天上看!依我看,你要是不用的话,不如把它割下来好了,省得白白长着碍事。”
苏九说是说,却一点都没想过,要生挖一个人的眼睛有多吓人。
毕竟,她只是骂骂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但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丫鬟被她推倒在地,心里本来是有火气的,谁知苏九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堆话。
刹那间,她脸色煞白。
船舱里的人,也全部噤声,小心翼翼地朝苏九和顾砚书的方向看来。
天了!!
这女人看着娇娇弱弱,又长得貌美如花、美艳脱俗的,怎么骂起人来,这么狠?!
她竟然想挖人眼珠子?
现场不少人,都下意识抖了抖身上的寒气。
而原本得了顾玮之命令,打算趁着顾砚书不在,要去调戏苏九,逼苏九说出她与顾砚书只是演戏的两个男人,也走到顾玮之身边。
“顾二公子,刚刚那件事我做不了了。”
“是是是,顾二公子另寻高明吧。”
那女人看着美,却十分凶悍。
他们还是躲远点好。
而另一边,苏九话音落下,也发现了十分安静的船舱,以及各种各样朝她投来的视线。
她一时有些心虚,也不知自己说错了没有,她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但顾砚书却牢牢扶着她的腰,为她支撑着。
“苏九姑娘说的对……”男子唇角微扬,眼底都是惊讶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顾砚书大手护住苏九的腰,朝前走了一步,嗓音里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丫鬟下意识抬头……
她是镇远侯府的家生奴,却从未见过,顾砚书如此和蔼的一幕。
“我见你眼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二弟屋里的人?”
丫鬟大喜,没想到顾砚书竟然认识她,“是,奴婢叫翠儿。”
顾玮之结婚后就搬出府,另府别住了,只是每次有事的时候,翠儿才会回一次镇远侯府。
她没想到,顾砚书竟然记得她。
那是不是意味着,顾砚书对她……
“哦,既然是镇远侯府的人,那回去后就找刘管家领三十棍罚吧。”
“就当是,惩罚你刚刚对苏九出言不敬。”
顾砚书嗓音低沉,脸上都是浓浓的寒气,全无刚刚对苏九的耐心和宠溺。
翠儿满脸震惊,“世、世子……”
不是罚她刚刚故意往顾砚书身上撞,而是罚她……对苏九出言不敬?
翠儿一脸不可思议,身旁的人也与她的表情如出一辙。
没想到,顾世子竟如此宠他身边那女子?!
顾砚书垂眸,没再搭理翠儿,而是搂着苏九继续朝前走去。
因为苏九刚刚那个举动,也没有别的女子再往顾砚书身上撞。
顾玮之看在眼里,眼里越发愤恨和不满。
他接过属下递过来的酒壶,满脸阴翳地朝顾砚书和苏九走去。
既然别人不敢下手,那就他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