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牢狱被迫,丐帮弟子被救走,接连传出的消息宛如摧城雷连续爆炸,在各部联军中掀起轩然大波,随后噩耗接连而至。
大战尚未开始,城外各行营皆有大将遇袭,各王使者亦有人死于非命,忽然间联军乱作一团,转眼便变作无头苍蝇,在战鼓声的驱使下跟随穿云箭的号令,向上江北门移动。
其时,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仗是为了什么。
但随着北城门映入眼帘,瞧见持枪立于城门桥上的徐家兄弟,联军各部将再顾不上那么多,他们纷纷拔刀,喝令进攻。
很快,战鼓声震天动地,喊杀声漫山遍野,惊动全城。
上官鸯乐站在城头上,亲眼瞧着望不到边的敌军如潮水用来,心底却没有一丝紧张,她低头瞧向北门桥上巍峨不动的徐家龙枪,想到的只有四个字:“万夫之勇。”
是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人在战场上悍不畏死?
是什么样的决心,能让人单枪匹马直面万军?
作为上位者,上官鸯乐原本很难体会个中心情,但想起龙枪兄弟说过城中百姓尽是爹娘,她便不尽联想到城中的韩昭,于是渐渐地参透其中奥妙。
“想动我上官鸯乐的夫君,且踏过我的尸首。”
边上,两批兵将皆侧目,静看公主殿下的背影而动容。
可能谁都没有想到上官鸯乐会如此彪悍,毕竟从南北百战后就再没有皇族子弟露过本事,或许是没有本事可以露,或许是没有机会可以露,总之,此时此刻上官鸯乐欲死守城关的样子,让他们这些老兵老将老江湖,不禁都有些自惭形秽。
“殿下就交给你们守护,不要让我失望。”
老将士奎本不愿与无面多来往,但大敌当前,他只能选择相信。
逸闲坊李布衣率领无面二十六人人,半边昭阳贪狼甲,半边奉天枭甲,气势上本比不过旖蒙凌厉,但随着兵临城下,他们所持的战意却不输给任何人。
很快,谁家骑兵一骑绝尘的冲上城门桥,横刀立马便要斩龙枪。
不料桥前地陷突然炸起一圈明火,飞沙走石之际数十烈马躲避不及,一头便栽进其中死于非命,与此同时,单柄龙枪刺破火焰杀出桥来闯入敌阵,转眼便撕开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
另一边,北城门内哨音连环,大街小巷中的袁家军纷纷拔刀走出身影,并在应时响起的战鼓声中疾步前驱,杀向北门。
只见北城门下十数身影,尽是轻甲劲装有战损,又都是气定神闲真嚣张,他们每个人都在守城的数日内穷尽精力,更有不少身上打满了绷带,可即便如此,他们看着袁家军大街上蜂拥而来,依然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谁与我共饮,这一壶三江美酒!”
一杆蛇矛朝天指,随着徐家兄弟振臂一呼,徐家铁卫尽拔刀,齐声一喝:“儿孙来!!”
没有战前壮胆的喊杀声,只有秒变狰狞的悍勇姿态,于是袁家军还未冲至城门下,城门下的铁卫却先扑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城内外人仰马翻,人叫马也啸,就如想象中的炼狱场景,看得城楼上的上官鸯乐心悸难忍,终是有些顾不得前后。
所幸老将士奎在旁,他缓缓掏出一张亡人重面,一边细细的打量一边听着城内外的惨叫,每当有哪边的声音稍弱,他便唤出一人的名字,当即便有一名旖蒙队员纵身一跃,果断支援。
与此同时,袁军分兵强攻城楼,不料刚转头踏上楼梯,迎面便见枭甲鬼面劈下一刀,这一刀,如同攫天大斧扫起三颗头颅,血涌冲天的瞬间,狠狠将这一张鬼面衬托出索命的气势。
“此处有我,谁来谁死!”
“街上有摧城弩,交给我!”
“袁兵走索偷墙,我去!”
“那厮将领在街尾,我来!”
不同于徐家铁卫和旖蒙影卫的传统打法,李布衣这一支无面尽是从奉天各堂抽调出来的能人异士,其本身隶属于江湖流派,论打仗的能力可能不及前两者,但要说到各自为战,他们皆可独当一面。
于是乎城内战局在他们的影响下惊现转变,战场面积从城门下往街上巷内迅速扩散,变相缓解了徐家铁卫的压力,也让这一仗的动静传到更远处。
教坊方向,一众江湖义士在救出丐帮弟子后并未停留,他们跟随在韩昭身后,看的是浩气七星的背影,听的是寒江少主的调度。
于是不管他们此前对韩昭抱有何等态度,当下都不约而同的拿出看家本事,以裘老怪为典型,他一路长行拖出一道如同白云般的气状痕迹,自城西教坊穿入中河街,再从中街向北狠插进去,一马当先的痛击袁军后方。
随后是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从分舵主时秀手中连催十数墙,轰开在街上伫立而起的投石车,又将骑在马背上的领军小将炸得倒飞,当场不省人事。
紧接着七秀娘子也不甘示弱,一双花雨剑卷动红衣粉袖,所向之处尽见血丝凌空,却极其精妙的没有夺走一人性命:“不想死的速速停手,都属我龙唐子民,何故伤我龙唐百姓!”
每每打仗,随军兵士大都无辜。
这是谁都知晓的道理,但是生死之际谁也顾不上那么多,唯有七秀娘子这般的大侠,才会按耐不住一颗圣母心。
哪怕浩气盟七星侠士,他们眉宇间也都有些于心不忍,但站在屋顶上眺望战场后,他们不得已也只能握紧手中刀剑。
“这一仗后,我浩气盟便是无法脱身了。”
“温师妹,你当真以为南朝有望,韩昭可托付?”
“嗯,我信他。”
“那便好。”
话音刚落,战场中再度发生惊变。
只见黄风血雾漫地长行,先前在英雄宴上取鼎献宝为丐帮正名的中年游侠被卷入其中,当场就在乱战中被偷袭重伤,连身上的宝鼎也被夺了去。
相同的场景,在各位义士身上接连发生,浩气七星位于高处看的真切,当即认出是妖卫作祟,意图夺取众侠仙宝,于是他们再没有迟疑的理由。
“自今日始,浩气盟以战止戈,直至妖祟退散!”
“师弟师妹,随我斩妖!”
随着浩气七星也投入战场,大街小巷中便再度掀起一阵狂潮,只不过这阵动静来得凶去得也快,转眼就被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淹没。
中河街旁,韩昭几人登高望远,却见袁家军仿佛无处不在般持续涌出来,就算他们战斗力不强,可是人数上的庞大优势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因此,被压在一旁的白焦讥笑说:“这便是代价,今日上江城中要死多少人,全是你韩昭的错!”
啪的一声脆响,祁烛反手一鞭子抽下来,瞬间在白焦脸上抽出一条皮开肉绽的痕迹:“啊啊啊!!!!”
无视掉白焦的惨叫,韩昭遥望着战场,略凝重的说道:“诸王联军霸镇沧州,江南战事便已经无法避免,而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
这些话,他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身边的江湖人听。
柳寄君的存在,吸引了许多慕名追随的武人,还有刚刚被救出来的丐帮弟子,他们大都身负重伤,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严刑拷打,此时就都跟在后方,也都听到韩昭说的话。
但是他们都自由散漫惯了,平时也最烦听这些大道理。
倒是白焦在惨叫过后仍然嘴硬,转头便再次挑衅道:“只要你不复朝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是你狼子野心,朝廷怎会下达旨意又怎会有今日局面,来日若是诸王分裂战火不休,就全是你的罪孽!”
“但是无用了,你韩昭注定活不过今晚,今夜一战,光是人数差距就注定你们毫无胜算!!”
说话的功夫,祁烛的鞭子便已经打在他身上,然而白焦就像是疯了似的,死也要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
最终,韩昭摆摆手免了这番虐待,并拿住平京轻轻摩挲:“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情,不是人数多寡就能衡量的,就比如,我韩昭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孤家寡人,却还是能走到今日地步,靠的,从来就不是我自己。”
“这一战,我们会赢的。”
说完,一声龙吟震撼释放,黄道吞龙功一瞬爆发,转眼瞬间便带着韩昭横跃中街,像一颗炮弹般砸到战场中。
他没有别的方向。
他手起刀落,血溅八方。
他目光不移,只赏城楼上那一抹倩影。
与此同时,上官鸯乐也看到了他,士奎也看到了他,妖卫也看到了他,袁家的将领们也看到了他,于是狂暴杀意拔天而起,纷纷冲着他杀过去。
韩昭见状不惊不惧,反而狞笑转刀:“今日,杀个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