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文也来了,这个最早之前跟萧纪亲如兄弟,去了趟上京城,回来之后跟萧纪势同水火的永安州知州大人,这种节骨眼上与宋平叔一起过来,自然不可能只是来串门的。
“这宋从文跟宋平叔是同宗,虽说是远亲,平日里没什么走动,但这次这事儿居然让他们两个联系到了一起,看来,上京城比咱们想像的,还要重视这丫头啊。”
萧纪听到宋从文跟着宋平叔一起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早就见过面了,这个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面都见了,再商量着一起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不过他还带着宋凝脂跟宋玉生两人过来,怕是来应付我的,先出去看看吧,总是要面对的。”
萧御南看上去比萧纪都要轻松一些,好似宋从文的到来也在他的算计中一般。
出了大厅,走过前院,到了大门口,看到门外,站着一群人,宋从文不仅仅带着自己的儿子跟女儿,还带了一些府兵,他站在宋平叔的身边,穿着极是朴素,萧御南见罢不免有些想笑,上京城奢靡之风盛行,前些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凡京中官员,皆以斗富为乐,以饮食为例,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住所更是堪比皇宫,前宰相石崇建金谷园,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连出恭之地都极为奢华,不仅有各种香薰,绛帐、床榻、几凳、被褥都一应俱全,更有很多容貌艳丽的婢女在旁伺候。
也正因为如此,之后朝廷开始整顿,石崇落马,此风虽有所遏制,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像宋从文这样的,表面是穿着朴素的,可是宅邸里头却是极尽奢华,这种表面功夫,怎么看怎么让人想笑。
“知州大人,今日如何有空光临啊?”
萧纪上前,全然无视宋平叔,直接朝着宋从文开口了。
“哦,请萧老王爷安,本官这次来,不是一人前来的,是带着真人一道而来,真人身上有上京城的差事,我身为一州知州,自然也要听其调度。”
宋从文可不会着了萧纪的伎俩,直接将宋平叔给抬了出来,萧纪一听,看向宋从文边上的老道,拱手道:
“原来是紫阳真人,失敬失敬,早前得到消息,说真人后天会到,没想到居然早到了,只是本王不知,紫阳真人既然差事在本王这边,又为何,先去的宋大人府上啊?”
“贫道请王爷安,我与宋大人本是同宗,如今差事又在其所任之地,想着同宗之谊,自然是先去见了,不过贫道倒是好奇,世子殿下早前已经见过贫道了,难不成,未予王爷知?”
宋平叔上前行了一个礼道,直接点出了萧御南与他见过面的事情。
“刚才回府,未及通报,二位便来了,不过宋世伯,您来就来了,还带了这么些人,这知道的都明白您是来办差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闯府呢。”
萧御南一见宋平叔向萧纪发难,立马上前回道。
宋从文一听萧御南这话,赶紧上前:
“你这小子,都这般大了,还是如此口不择言,按我大周律,你这般言语,怕是要定我谋逆,早前听说你用这法子杀了高家唯一的男丁高杰,怕不是也要用这法子除了我?”
“世伯说笑了,高杰之死,与冲府无关,皆是因为他平日里作恶多端,证据确凿,但他又抵死不认,还带着府中打手拒捕,无奈之下,小侄只能出此下策,与人无尤,这永定城虽说有您坐镇,但小侄知世伯平日里公事繁忙,也想出出力不是。”
萧御南也是立马解释。
“行了,倒是长大了,话说的是越来越中听了,这永定城,还轮不到我作主。”
宋从文摆了摆手,然后朝着萧纪拱手道:
“王爷,咱们,府里一叙?”
萧纪一听,赶紧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请!”
请字说罢,宋从文跟宋平叔迈步上前,宋从文身后府兵也想进来,却听得萧御南咳嗽了一声,府门前那三十玄甲兵一步上前,手中利刃抽出一寸,宋从文一个文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惊得连连回头,朝着府兵说道:
“尔等在府外候着!!”
萧御南看到几个长辈都进去了,朝着跟在宋从文身后的宋玉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边上,宋玉生心领神会,直接往边上一窜,到了角落里,宋凝脂自小跟他们俩一起长大,一眼就看到二人的伎俩,也跟了过来。
“叫我作甚?”
宋玉生问道。
“你们家老爷子过来干嘛?给那臭道士坐镇啊?不管怎么说,咱们这算是近邻吧,老一辈长说,这远亲不如近邻呢,那臭道士跟你们差了几千里地呢,你们家老爷子这是要帮着他对付我们家?”
跟宋玉生他们的关系实在太好,好到萧御南压根不需要想太多,有什么直接就说了。
“我怎会知,我们家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如何会与我们说,他让我们过来,只嘱咐了一句,来的时候,让我们俩,拉着你玩儿。”
宋玉生也不藏着掖着,也是说的相当的直接,边上的宋凝脂也是朝着萧御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弟弟说的是对的。
“真是……”
听到这里,萧御南指着宋玉生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一摆手:
“罢了!”
而后转头就往前厅跑去。
“哎,你去哪儿?”
宋凝脂赶紧跟上去,她对萧御南的心意,怕是整个永宁城都看得出来。
“当然是去前厅,我们家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堂堂王爷,很多事情不可做的太过,但我不一样,我反正没脸没皮了,我不可能让他被那臭道士占了便宜!!”
身为王爷,宋从文跟宋平叔就算再放肆,自然不可能会为难他,但有些话里话外恶心人的戏码自然是避不了的,萧御南突然感觉自己成了王府里真正的主心骨了,但他走近前厅还未及进去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刚才的担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要人?莫不是紫阳真人平日里丹药吃多了,已然开始胡言乱语了?你凭什么,向我定南王府要人?”
听到宋平叔说明来意之后,萧纪的脸色骤变,一脸阴沉的看向那青衣道人,身上的杀气骤起,征战杀伐多年,从一个白身一路升到现在的定南王,萧纪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宋平叔可以对付的。
“王爷误会了,不是贫道向王府要人,而是陛下。”
宋平叔并没有因为萧纪态度的变化而有所顾虑,如果可以,他才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这萧纪,可不是一般人。
“道长说的这个什么当年谋逆的六王爷遗腹女,本王……”
“这人我知道!”
萧纪话还未说完,萧御南走了进来,朝着宋平叔回了一句,扯谎这种事情,可不是萧纪堂堂一个王爷该做的事情,扯皮还得他来。
“哦?殿下听说过?”
宋平叔看向萧御南,宋从文见萧御南回来了,朝着门口的宋玉生使了个眼色,宋玉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当然听过,此番我带着人出去搜寻的刺客,便是这个叫秦怡的,不过……”
萧御南看向宋从文,继续说道:
“怪我本事不济,让人给他们救走了,不过我已查到,这救他们的人,是东海的巨鲸帮,水军已经开始集结,回头,顺沧江而下,直奔东海,将那一直截江抢船的巨鲸帮,一网打尽。”
这话一说出口,萧纪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水军调至东海,回头再演一出戏,就可以在那里驻防,这样一来,东海的问题也就解决了,真可谓一举两得。
“哦?照这么说,殿下之前出去,确实未抓到刺客?”
不管是之前萧御南见他时说的,还是现在萧御南说的话,宋平叔,自然是都不信的。
“确实未曾抓到。”
萧御南回答。
“是嘛,不过,可是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发现,后面的一间院里,门口守着两个侍女,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叫秦怡的刺客吧,殿下今日兴师动众,带着玄甲军招摇过市,总不会,无功而返吧?”
宋平叔说的是秦怡所在的望江苑还是陈菲儿所在的宁逸苑?萧御南不知道,但是宋平叔都这么说了,这事儿,自然就不可能搪塞过去。
“看来道长还是不相信我啊,那……”
萧御南说着转身看向萧纪,拱手一礼问道:
“老爷子,我这边,带着道长,去看看?”
“去吧去吧,平日里给你惯坏了,什么样的人,都往家里带。”
萧纪责备了一声,示意萧御南出去,宋平叔起身,朝着萧纪行了一礼,然后也走了出来,一出来后,猛然施力,其身上的气瞬间散开,萧纪立马感觉到了,猛的抬头看向屋外,萧御南站在宋平叔身边,对于他刚才做的事情,自然更有体会。
“道长这是?”
“呵,无碍,贫道年纪大了,这坐了这么久,气有些不顺,运一下气罢了。”
宋平叔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一步迈前,这一步下去,地上挨着他脚边的灰尘尽数好似被什么东西吹开一般散去,惊得萧御南连连心中暗叫:
“好强的内劲!!”
而此时,那名叫通天阁的七层阁楼顶上,长孙文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宋平叔:
“宋平叔,这就来示威了?这定南王府,可比你想像的,还要难对付哦。”
随着宋平叔的气散去,整个王府内,有些内劲底子的都感觉到了他的气,王府后面有个菜圃,料理的是瞎眼驼背的老蔡,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就是这儿了,道长请!”
萧御南将他带到了宁逸苑前,门口站着两个丫头,他一摆手,示意宋平叔进去,但是宋平叔却是站在门口,好似可以看穿里头一般,并没有动。
“道长?”
萧御南见宋平叔没有要动的意思,立马又喊了一句。
此时的宋平叔却突然看向对面的望江苑,那院门口没人,大门也敞开着,宋平叔冷笑一声,突然身影一闪,朝着那里走了过去,萧御南一见,赶紧上前拦着:
“哎,道长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里可是女眷,怕是有些不妥。”
“无妨,贫道要见的人也是女眷,修道之人心如止水,不妨事的。”
宋平叔回了一句,继续往前,任凭萧御南如何阻拦,宋平叔还是直接闯了进去,刚要推门而入时,那门居然开了,里头走出一个倾国之姿的旷世佳人,低眉撇了眼宋平叔,然后朝着萧御南行了一万福:
“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哦,无事,对了,跟姑娘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国字馆正天观的紫阳真人宋平叔宋道长,我都跟道长说了姑娘在这里,道长还执意要来,想来是对这风月之事也有兴趣,姑娘要是在上京城有什么交好的姑娘,回头多帮道长介绍介绍,道长修道之人,脸皮薄,只能我先来了。”
好家伙,萧御南这回算是占了大便宜了,既把问题解决了,还这般损了宋平叔,方才吃的亏,一下子全占回来了,听到他说的话,宋平叔很明显脸色不对了,抬手施了一个道礼回道:
“倒也不是,贫道只是感觉这院子的布局有些走风,所以便上来看看,殿下,这门,不能这么开,两门相对,气相冲,对主家不利。”
说着再施一道礼,脸一黑,转身走了出去,可见方才萧御南的话,的的确确让这个道行高深的紫阳真人恼怒了,见他走了,萧御南朝着边上的姑娘说道:
“今日之事,多谢菲儿姑娘了。”
原来这有着倾国之姿的姑娘便是双艳楼的陈菲儿,看来这一切,都是萧御南的安排。
“哪里,能替公子解忧,乃是奴家的福份。”
陈菲儿施礼道。
萧御南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递上去说道:
“今日之后,你怕是在大周待不下去了,这些银票你拿着,另寻他处吧,你的身份特殊,如此帮我,自然也回不得南越,我建议你,去东赵国,以你的条件,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差。”
陈菲儿听到之后一愣,抬眼看向萧御南:
“原来公子,早就知道奴家的身份?”
“像你这样的南越密探,我们知道的不少,定南王府处境艰难,想要让上京城有所顾虑,养寇自重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
萧御南说完示意了角落里的计书一下,计书拱手应答,而后带着陈菲儿自后门离开了,出门之前,陈菲儿转过头来,朝着萧御南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