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打中了。但效果并不如意。是那盔甲?
更可能是神秘手段。尤利尔刚点燃火种不久,而死灵法师已能战胜驻守者埃兹·海恩斯。双方的差距难以弥补。
不过还有机会。
尤利尔躺在地上喘息,旁边既没有亡灵,也没有死灵法师。他仍然活着,只是在梦里死了两次。死亡不是美好体验,但他没得选。梦境的开始根本不受控制,结束更别提了。要么摔下楼,要么被撕碎。如今好不容易与海恩斯先生汇合,我的进步好像只是解锁了新死法。
雾气灌进走廊。学徒强迫自己爬起身,投入雾中。魔力充足,体力充沛,却不知怎的,他只想倒头就睡。绝不能睡。尤利尔告诉自己,你不一定成功,最好把每一次都当成现实。
他尽力加速,直到瞧见一头比成人更高的巨鹰背影的轮廓。后者察觉到雾的流动,迅速转身。学徒眼前闪过黑光。
“该死的小子!”海恩斯怒气冲冲地叫道,“我差点宰了你。也许我真该这么做。你回来干嘛?”
“魔药。”尤利尔挤出这个词。“炼金魔药。”
德鲁伊并不意外:“索维罗。那是他偷来的。”
他在我们之前到过药草店。尤利尔想起来。但关于它的效果……“不只是增强力量。”他低声说,“也不是为了点燃火种。死灵法师纽厄尔,他用魔药杀人是另有目的。”
“目的?”埃兹停住动作。
“霜叶堡。”尤利尔希望他的认真能多持续一会儿,“魔药和四叶城,还有霜叶堡。我说不好……我……噢,仔细想想,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他的目的,比如……”他绝望地发觉,埃兹的兴趣消失了。
“威金斯家族里有他的同伙。”德鲁伊指出,“如果他想要什么,大可不必亲自过来。”原来他也早有考虑。“是白之使大人的动向刺激了他。此人再怎么里应外合,对统领来说也不堪一击。于是这混球搞了个把戏,让手下人代替他去送死。”
“送死?他们把半个四叶城的人变成了亡灵。”
“如果不是这样。”海恩斯告诉学徒,“我们的统领大人根本不会在乎。他了解我们,所以要把事情闹大,让我们无暇顾及霜叶堡。”
“所以霜叶堡有什么?”
“有价值的东西很多。”巨鹰动了动脖子,姿势很奇怪。“这里是领主城堡。仓库里收藏着南国的财富,书房里保存着王国机密,连走廊上摆的花瓶都比我定制的外套值钱……觊觎财富和秘密的人也很多,但他们不是死灵法师,不会在达成目标的过程大肆屠戮。我认为你太纠结于细节了,尤利尔,仔细动动你的脑子,就算死灵法师——那家伙叫什么?纽厄尔?——他真另有所图,莫非我们还能答应?不可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我明白。”海恩斯坦言,“你的分析很到位,所以我们该怎么做?你有答案吗?”学徒不知该说什么。他劝过他离开,但在上一个梦中已经遭到了拒绝。“告诉你,小子。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眼下我们非得打打一架不可。因为这是情势所迫。是他在找我们!不是我们找他。”
“留下来你会没命!军团长大人已经死了。”
“我们确实水平相近。但敌人……”
“死灵法师不一样。”
“看来你非常确信我会输。”德鲁伊皱眉,“因为魔药?我身上也有。这东西在四叶城遍地都是。”
尤利尔没想到:“你不会……?”
“生死关头,傻瓜才存着它。脑子进水了,小子?我还以为你挺机灵。”
埃兹·海恩斯先生准备了魔药,并作了最坏的打算。高塔的驻守者并未因仇恨莽撞地投身于不了解的战斗。好吧,事实证明,到头来只有我能干出这种事……但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没能赢。纽厄尔杀了他。
或许二者间有联系。魔药和失败。想到这一层,线索便自发串联起来。
一下子,尤利尔明白了。“不能喝它。”他说,“关键就是魔药。”
德鲁伊打量他:“这不会是休诺·威金斯告诉你的吧?”
“是城堡守护者说的。”这话我们自然不必当真。但尤利尔需要让驻守者信服的说法。
“凯蒂牌墨水。”海恩斯先生哼了一声,“让我想想,你还曾自称我的酒馆是你家?一列火车送你过来?”他摆摆手。“我的确想相信你,尤利尔。但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当我再考虑写一本书时,我会咨询……”
“纽厄尔用魔药制造亡灵,他本可以直接动手,为什么是魔药?”尤利尔装作没听见,“因为它不可或缺。死灵法师图谋霜叶堡,这也是他的目的。魔药和霜叶堡间有何联系?休诺·威金斯。他是纽厄尔的人,为他通风报信!而假如使者没来四叶城,又会怎样?”
埃兹仔细考虑:“我会来霜叶堡。同时,四叶城或许不会受灾。”
“后一个不对。”学徒咬定,“死灵法师抵达四叶城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藏在城里。”
“当然。当然。这话是死灵法师亲口告诉你的?你们关系不错?”
他不相信。尤利尔没辙了。“这是实话,先生。四叶城很必要。他想把魔药散播出去,因此捏造了‘圣灵’以搜集信徒。来找我……的那头食尸者。”吉尼瓦。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名字。她本不是想找我们……“是她。这女人最开始还活着!她提到神恩。”
“‘圣灵’。”德鲁伊听进去了,“这家伙想干嘛?”他郑重起来。“看来这不是个寻常的疯子。死灵法师和魔药,四叶城和霜叶堡。此等行径……”
“如果使者可以轻松解决亡灵。”尤利尔补充,“那纽厄尔为什么不逃?”
一阵沉默。随后海恩斯开口:“这样的话,威金斯总管和他的合作会当即破裂。”
“他们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问题抛出来后,他们又安静了一阵子。尤利尔还以为他们在思考中度过了几秒钟,直到他发觉德鲁伊的眼神逐渐变得不耐烦。
“我还想问你呢。”埃兹没好气地说,“原来你也不知道?见鬼去!亏我还认真等着。”
“我?我怎么可能都知道?”学徒嘀咕。我又不跟死灵法师关系好,他死了我才高兴。“没准他根本不是为了合作伙伴来霜叶堡的呢。”
“瞧!你怎么又知道?”
“明摆着的。休诺·威金斯死了。如果他真是为总管的约定,如今早该一走了之。否则等使者回来,这里就该换人倒霉了。”
“也许……是这么回事。”德鲁伊盯着他。“你像个嘀嘀噜噜的空海螺,小子。但我决定信你一回。真奇怪,道理居然站在你那边。”
尤利尔想了想:“会不会有种可能,因为我站在道理这边?”
“你真不讨人喜欢。但愿我孙子和你不一样。”
何等提前的祝福,学徒心想。就快赶上我的梦了。要不先找到老婆再说?冒险者矮人帕因特向每个熟人透露,四叶城的驻守者埃兹·海恩斯年已过百,至今未婚。他简直不敢相信。“总之,我们不能让死灵法师达到目的。快离开城堡吧,海恩斯先生。”
“既然你了解得挺多,不如猜猜城堡外有什么?”
学徒没想过。梦循环了这么多回,他连一次都没出去过。“树林?”
“和疾影军团。后者更近。”德鲁伊说。“在树林里,我的魔法更有效,但在人群中,死灵法师也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他指指雾中的亡灵。“你不乐意做这种事,对不对?”
尤利尔不禁呆住了。他想起死灵法师的装扮,感到不寒而栗。疾影军团的军团长塞万提斯,学徒从未见过他,只在纽厄尔身上找到了他的盔甲。如今他无声无息的死亡,服饰还成为死灵法师融入霜叶堡的伪装。不管怎么考虑,似乎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他的心情一定表现在脸上。
海恩斯先生拍他的肩膀。“听着,尤利尔。敌人的目标从不是你。别害怕。这不算什么。”你根本不懂,学徒心想。同样的话重复了三遍,而开口者毫不知情。“脚步放轻,别回头。亡灵只是木偶。”
“至于索维罗,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碰魔药。好了,别杵在这儿了,听懂没有?”
“你不明白。”尤利尔想尖叫。他打心底里生出一种绝望。“你不明白!我看到你死了,海恩斯先生。这是个预言梦。我亲眼所见!求你别……”还能怎样呢?逃跑只是挣扎,战斗又没法赢,莫非这就是结局?
事情不该是这样。“我找到你。”他重复,“我找到……我看到……”
“说实话?你不该看到。”埃兹告诉他,“走罢。希瑟保佑你。”
学徒失魂落魄地后退。我还有机会吗?他心想。到底要怎么做?倘若没有机会了,这就是现实,我又会做什么?
必须改变策略。尤利尔解下冰霜之剑,持在手上。
“想干嘛,小子?快滚蛋!”
答案是明摆着的。“我也不走了。”
驻守者沉下脸:“少在这儿扯淡。再浪费时间,我看你怎么后悔!”他已看到白雾翻滚起来。
“我可以帮忙。我有个神秘职业。”
“哈!一个神秘职业。连一个魔法都用不出来,是不?菜鸟都这样。”埃兹·海恩斯先生嘲弄,“你以为你是谁,‘胜利者’维隆卡?”
尤利尔当然不是传奇英雄,但关键在于,他真可以后悔。
……
他从梦中惊醒,一把抓住雕塑。
走廊里模糊一片,尤利尔看见一幅弗莱维娅女王的肖像。人物端庄地直视前方,双手落于膝上。此刻城堡的混乱不能给画中人造成丝毫影响。他觉得自己和她类似。
“原来梦中也能做梦。”学徒低声自语。他抬起剑,烛光透过剑刃,散射出无穷无尽的斑驳碎影。这些影子只有一个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