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 千家万户饭后消遣的黄金时间门。
作为全国位居前列的社交娱乐平台,星光以服务器系统稳定出名,可在今夜七点零三分, 它发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网络崩溃。
起因是明星板块的某条动态。
G·D公司空前绝后的mega男星, 银河玫瑰纳西索斯,他的账号在七点整发出一张照片。
图片无配字,这令习惯偶像可爱解说的粉丝满头雾水,以为是草稿误发。
然而点入动态下滑,超大相片加载,一阵视觉冲击排山倒海。
美。
唯一的感受。
他们的偶像平时不美吗?
当然美。
在各种场景,所有角度,纳西索斯这一由神明亲手雕琢的臻品, 受其偏爱的宠儿,无论何时何地都担得上绝美之名。
但这张照片不一样。
寻常可见的咖啡桌, 平凡普通小山菊夹杂枯叶,镜头下主人公身着休闲常服。整个画面不含任何高级元素。
尽管如此, 却令人心驰神往。
金色,米黄, 牛奶白的光融入图像,是科技拟造遥不可及的虚实相容。这美隽永,可拓□□底, 纵使随时间门淡忘, 可当某天, 日光洒落眼前记忆翻涌, 这一幕的美好完整回归嵌入脑海,愈发难忘。
难忘在光的渲染下,高不可攀的神子落了地。
少年是刚抬起头, 欢悦笑意蓄势待发,他仿佛下一秒就起身奔来,指尖残留山菊的微苦馨香,用它将谁挽留。
七点零一分,动态下破天荒的‘0评论0爱心0转发’。
七点零二分,零零散散出现因激动打错字符的粉丝用户。
七点零三分至七点十分,疯狂暴涨的响应使星光服务器仰卧起坐,反复崩溃,抢修无果。因为这样,图下评论总在刷新时减减增增,最后直接白屏。
“这次真达到‘妖孽祸国殃民’的惊人成就呢,纳西。”杰丽·科顿捧着掌机感叹。照片是她发的,她也守在屏幕前,一直等到现在系统过载,不得不全平台暂停使用。
妖孽本尊正趴在浅蓝床上,百无聊赖浏览搜索页。
离开卢修斯的工作室,他立马被杰丽带去一档节目的拍摄总部,预录小访谈。后来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住处。
“这次真捡到宝了。”
“真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啊。”
继震惊失态后,杰丽犯起糊涂,相同的句话翻来覆去说。
单一张独照引得平台瘫痪,除了纳西索斯本身的影响力,摄影师超常的拍摄功不可没。
“你说,他是不是认识我。”
少年突然提问,声音懒洋洋。杰丽脱口而出道。
“认识?他当然你啊。你可是纳西索斯。”
十二岁出道拍电影迅速走红,此后邀约未停佳作不断,将他推至大众眼前。
声乐舞蹈样样精通,非凡美貌数一数二。哪怕是对追星不感兴趣的,也从大街小巷的广告里看过他这张令人惊艳的脸。
“不。我是问,他之前是不是——”纳西索斯翻身,自己找不准恰当用词,“算了。我困了,要睡了。”
体恤他快成年,马上步入备受瞩目的成熟阶段,全公司待他都更小心翼翼,提出的要求能顺就顺。
杰丽不阻拦少年犯懒,识趣收声。但她在厨房一进一出,回来端着水杯。
“纳西,今天的药你还没吃。”
翘出被褥的发丝动了动,再无变化。
无声僵持片刻,纳西索斯探出憋红的脸,不情不愿伸手接药。
液体微甜,冰凉凉滑入喉中,像糖果味的冷饮。纳西索斯眉头深皱,最后一口还含着就等不及甩手丢了玻璃杯。
“明天十点之前别来烦我。”
他咕哝着阖眼躺下,待关门声响,杰丽脚步声远去,马不停蹄掀开被子。
掌机停留在他刚才查阅的页面,搜索历史一列排满,赫然是‘卢修斯·芬奇’,‘芬奇家族’,‘红蜘蛛病是否可治愈’。
传奇的古老芬奇家族,它第一任载入史册的掌权人是画师安东尼·芬奇。
安东尼受当时君主赏识提拔,作为宫廷画师不仅才华横溢,还貌美无双,受所有皇家贵族喜爱,巅峰时期甚至能与一国将帅平起平坐。
自此,芬奇家族顺风顺水枝繁叶茂,且后嗣十分争气,代代人才辈出遍布各界。
尤其是艺术领域,九位顶级画家八个姓芬奇,一本传世诗集三分之二出自芬奇家人,现今存留的古建筑,稍微出名点的设计者皆与其挂钩。
而到这一代,家族最受瞩目新星是名为克兰·芬奇的alpha。
五岁为家族绘制群像,惟妙惟肖,九岁夺得全国摄影赛冠军,分数超过第二名大半截,十五岁高瞻远瞩投资了影闪系统,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二十三岁,他已然是同辈中最富有,最光辉的佼佼者,有望让自己的铜像入驻记忆回廊,和所有伟大祖先站在一起。
看着毕业照里手捧奖杯的英俊青年,纳西索斯撇嘴,一秒弹走。
这脸太平平无奇了。他心想。
七找八找,他翻至末尾。
卢修斯·芬奇,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有俩alpha哥哥,一个mega姐姐。
与同岁的表哥克兰相比,他唯一被人记住的,就只有割除感受器这惊世骇俗的‘黑点’。
十八岁的分水岭,他退学离家与过去种种断绝往来,从事摄影行业,籍籍无名。
大抵校方顾虑芬奇家声望,官方网站上仍保留他的个人档案。
拇指贴紧掌机,犹豫数秒远离,没多久又不自觉地复位。这般纠结了十多分钟,纳西索斯心一横,重重摁向图像链接。
阴沉,无光的双眼。
黑卷发未经打理,放荡不羁分外抢镜。
十七岁的怪胎,原来早已是这幅鬼相,是棺材里爬出的德古拉伯爵,森然血眸只会、为猎物发亮,目光灼灼。
除去档案半身像,校网保存的另几张相片是卢修斯参加校内竞赛的准备照。
别人清一色找来靓丽模特、可爱动物,独他桌上摆放面具,手执笔刷勾勒血红纹路。
银色假面紧贴脸颊,分享肌肤温度。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择明抚摸面具,语气怀念,这让看管他的保镖转身,上上下下困惑地打量他。
微笑低头以示歉意,择明闭嘴乖乖等通知。
俱乐部位于郊野,他提前出发按记忆提示搭乘晚班车。
这是辆有去无回的列车,司机则是匿名给他发消息的中间门人——蓝胡子。
落日萨德。
一如俱乐部全名,这间门会|所坐落于两山之间门的凹地,太阳沉落的低洼,想上来必须搭乘飞行器。
通电铁门后,一座座独栋小屋由鹅卵石和人造河相连,石头矮墙与密林形成天然隔音屏。好一个隐秘度假圣地。
挂钟指针走向八点,超过约定好的时间门。迟迟不见蓝胡子回来,择明向魁梧保镖搭话。
“您一直站着是否太累?若不嫌弃,可以坐这歇会儿。”他扬手,示意对面沙发。
男人足有两米高,面部棱角分明颧骨突出,沉着脸活像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屠夫。当择明提出邀请,他余光一瞥,吝啬吐字。
“不用。”
遭到拒绝,择明并未放弃,转而在小屋里踱步绕圈,让这冷漠保镖不得不时刻关注他举动。
而他成功了。
扬起脑袋欣赏翡翠石吊灯,指尖隔着空气勾勒墙上标本,走着走着蹲下捧脸,专心观察纯毛地毯的边角。
优哉游哉,浑然不知自身悲惨。
保镖瞬时走神,钢铁意志生了空隙。
“前次是您好心送我出来,我来不及感谢。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男人其实做出了口型,却匆忙改为代号。
“0781。”
“我们在这没有名字。你也是,‘九号’。”
他以这种方式提醒,青年全然没听进去,笑容烂漫摇摇头,一言不发坐回原位。
如今的沉默反倒成了难忍折磨,轮到男人等待下一句的搭话,心神不宁。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这种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锤门声和一名不速之客闯入,中断0781的思考。
西装革履的富态小矮个,圆滚腹部顶起衬衣让几颗纽扣在迸裂边缘,他蓄着一把粗糙大胡子,遮住宽厚嘴唇。是蓝胡子。
见了他,保镖自觉退到角落。
“整理整理,跟我走。”矮胖子发话,招呼择明像催促小狗,急促拍手。“快跟上,还等什么呢?”
蓝胡子压根不管青年如何反应,扭头大步走,默认对方就在身后,粗重嗓音顺瀑布胡须淌出,滔滔不绝。
“你真该对我感恩戴德。”
“上周你发神经不肯换衣|服跪地就算了,竟然敢用道具砸T先生的手。问你理由你还不说不道歉。”
“他当天就向我们提出解除跟你的试用合约,闻所未闻,破了我们这边最快的纪录。”
“本来如果你严重违反规则,我们只能送你去更差的地方,那里你连讨价还价都来不及就被剥得精光,他们给你吃什么喝什么,对你做什么,你想都不敢想,哪来的保障?”
“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你与其他人不同,有独特优势。第一笔单子出岔,我谅解。只要你这次将功补过,拎清角色,为自己也为我多挣点回扣,我——”
鹅卵石路走到尽头,他站在红色门前终于发现左右空荡荡,当即吹胡子瞪眼。
“九号!”
“在的先生。”
声音落在后方,青年一瘸一拐极力追赶。
“你!你的脚怎么回事?!”蓝胡子惊讶大喊却不是为关心,像见了被摔坏的商品,悔恨莫及,“你不知道T先生要求高,最扫兴这种?既然你腿有伤,为什么刚才不说?”
何止是要求高。
那顾客来的时间门不长,却前后换了七八十次陪侍,嫌弃那个身上旧伤太多难看,反感这个身经百战反应腻味。他对这方面的苛刻,迄今没有任何人能超过。
当时选中九号,估计也是因为这人刚入行。
“抱歉先生,我的扭伤其实是在愈合中,只要行动慢些和平常无异。”
“侥幸什么?T先生肯定会发现的。”
解释给蓝胡子听着苍白无力,他握拳一下下锤打空气,看得择明不禁忍笑说起悄悄话。
【他一定是在想‘如果他不是mega,我一定要狠狠踢他的屁股’。你觉得呢,Z】
【Z:我认为,他刚才说服原本想解聘您的顾客,给您一次表现机会。至于进屋后做什么,大概率是以伤害身体为主要成分的不平等共处】
系统很少这样话不对题,择明在心里吹起起哄口哨。
【你是在为我紧张么,Z】
【Z:为您尽可能分析处境,供您参考罢了,主人】
“算了算了,我也不抱希望了。别说试用成功,恐怕今晚T先生的手你都碰不着。”蓝胡子停止挥空气拳,对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失望的青年还算给足耐心,着重强调。
“记住,客户与我们与你都有协议。”
“你在这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顾客绝对理智不会出格,而你们双方知情且同意在房间门里做一切事情。计时器一旦启动,你必须进入角色,好好服务。”
瘦削青年双目放空看地,像是在认真消化叮嘱,面具下的嘴微动。
随后抬眼微笑。
“我记牢了,先生。”
蓝胡子表情缓和不少,拍拍择明后背鼓励。
“一个小时而已,开始前先陪T先生说说话。”
猩红板门带有表针锁,打开犹如血盆大口猛敞,将人吞进,它的腹部即屋内空气沉闷,光线没来时的河边小道充足。
跳过适应昏暗的过度期,择明第一时间门看清全貌,发表感想。
【噢,这倒是出乎我意料】
层层纱帐后,圆弧形长椅正对一面红墙,那上面奇异饰品琳琅满目。
绞绳细长,镣铐沉重,这里的珍珠不是项链,串成可挥舞抽|打的长鞭。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弗朗兹先生】
择明又看一眼,对皮革制成的狗嘴|套目不转睛。
【好吧,是稍微‘可爱’一点的版本】
扫来扫去彻底满足好奇心,他最后盯着鸽蛋大小的莹白球体,饶有趣味。
【我想那一定还有别的用处】
【Z:我认为您说得对,主人】
“我猜,你的下一句是‘您准备什么时候走’。”择明极力克制音量。
【Z:并不是】
择明眼睛睁圆,满心期待地等。
【Z:如果您想离开,现在调头就走是最佳时机】
再晚,就太迟了。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钱|色交易,谁料附加项竟是颗烫手山芋,将人推入更灰暗的深谷。
“这样不辞而别,对客人不礼貌。不是么?”
秘密拍档放弃反驳,择明默默笑着,钻进幕布般的帐中。
客人佩戴全脸面具,遮住相貌与身份,唯剩服帖向后的红发在灯下招摇。
察觉动静,这位T先生迅速掀起眼皮,视线扫来,目光淡漠。
“瘸了?”
年轻浑厚的声音,犹如夜间门深海发出的低鸣,恢宏亦无情。而他果然如蓝胡子所言,一眼看穿青年强装正常的伤腿。
厌恶瑕疵,厌恶反抗,对于给他带来不好回忆的服侍者,他不屑于多说废话,扬手示意对方走。
“抱歉,T先生。”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男人啧嘴不耐烦,二次投以注视,但不期望青年会懂他用意。
可令他费解的事发生了——九号侍者浅浅鞠躬,如获他的首肯主动解释。
“我这次来道歉,首先是想为上次我无礼的冒犯谢罪。”
“其次,我明白您并不愿与我共处,但遗憾,计时器已经启动,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停止,否则有损您的信誉。因此,我恳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向您赔罪,也让我能报答蓝胡子先生的好意。”
“你想做什么?”
男人起身边问边逼近,他个子竟比保镖0781还高,必须要垂下头才能与择明对视。
后背如山宽阔撑起西服肩垫,衣袖下隆起的肌肉虬结,这只巨人无论行动是快是慢,下盘永远出奇稳固,是一辆战车横扫千军,刀枪不入。
轻嗅鼻前若有若无的烈酒浓香,掌握常识的择明判断出对方类别。
充满攻击性的侵略者。
习以为常的支配者。
一个在生理上完全碾压卢修斯·芬奇的alpha。
也不难怪前次两人什么都没开始,就引起卢修斯的激烈反抗。
“鉴于我拖着这条伤腿,搭配任何房间门里的东西都是不堪入目。”
颔首低眉,姿态卑微低进尘埃里,这模样对男人最是受用。他甚至产生动摇,想进行上回的游戏。
男人已经伸手,准备捏握米色衣领上方,那肌肤丰润,纤细的脖颈。
孰料对方忽然侧身转了个弯,让他扑空。
“不如······我为您念本书吧?在下不擅长朗诵,但读顺给您解闷还是绰绰有余。”
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对择明的提议他照旧冷淡,一言不发坐到原位。双腿交叠,在上方脚勾起轻晃,他怀着倒喝彩的心态静候青年再将他触怒。
那样他有足够的理由动手。
门口滴答声浮动,是计时器恪尽职守工作。
择明拖着伤腿,在一堆夸张道具里推出琴谱架,黑色实木,无比沉重。
他翻页挑选篇章,有模有样。
【Z:您准备保住这份合约。长期的】
择明嘴角微不可见上翘。
【这次你分析得很快】
【Z:因为您显然乐在其中,主人】
【你不问问原因么】
犹如初登台束手束脚,局促清嗓,择明面对唯一观众,用不厌其烦的深呼吸挑起对方不满情绪。
【Z:我猜】
【Z:这是您决定好的实验】
好极了。
夸赞藏在内心深处,切断所有通向外界的声音思绪,不愿被谁察觉,他计算着时间门,在T先生一触即发的危险边界出声。
“告诉我,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开口后的青年与刚才判若两人,挺直了腰板,锐利眼神刺目。
“狂风在耳边呼啸,马修却听不见。今夜,雪如鹅毛,繁密硕大。他想着,‘我一定是被雪迷住,才听到这般令我胸膛滚烫,双腿发颤的话语’。”
原来是在念书。
男人脱离发愣,右腿停止晃动。
可不同于单纯的朗读,他耳边流动的声音不徐不疾,每一字每一句,仿佛用着不同音调,却又诡异的和谐共奏。他几乎听不到换气声。
故事还在继续。
阔别多年后重逢的青梅竹马,一个已贵为伯爵夫人,一个是空有力气与精壮身|躯的守林人。
可伯爵年事已高,半只脚踏入棺椁。他娶伯爵夫人,无非是听说外界传闻,相信她是会治病巫术的女巫。
寂寞独守空房,与故人两眼相望,情|欲如藤蔓滋长。
“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在一起,就只这一次,那你一定会被绞死。你愿意吗?”
女人娇柔端庄的声线,压制着不知名的激动。
“我怎么会不愿意。”低沉男声,含情脉脉。“如果非要我死,那我希望是你为我套上绳索,与我缠绵至最后一刻······”
不知从哪段开始,听众失去了视觉。
他看不到书台与朗读者,看不到压抑幽暗的封闭室。
他只看被称为巫师的罪恶女人,她亲自为情|夫戴上粗糙麻绳。
他们紧贴在一起,仿佛天生相契。
当套索被收紧,那窒息感引发阵阵痛感,凭空传到他颈上,古怪的酥麻。他双腿叠得更紧实了。
‘若是他们进来’
马修用濒死的,欢愉的声音哀求。
‘你让我为你而死’
‘反正在这雪里,我听到你的脚铃在为我歌唱,我已狂喜致死’
套索又紧几分,果真有飘渺银铃因身躯摇晃脆响。
为缓解马修的痛苦,伯爵夫人去亲吻绞绳蹭下的血珠。
“告诉我,你会跪在我身前起誓,愿意为我而死吗?”
旁白式的平缓音调,如休止符让幻象彻底终了。男人猝然抬头,大汗淋漓,他不停转头环顾,喘息比脚步声沉重。
寒彻入骨的冰雪深夜,逾越道德的炙热幽会,一切烟消云散。包括没念到结局的故事。
书台前,安静谦卑的青年看着他,隐约在笑。
“时间门到了,T先生。感谢您肯施舍我这个偿还机会,在彻底告别之前,您还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威风战车像陷进泥坑,僵滞着,蓦然忘记最基本的呼吸功能。那溢满空间门的浓烈酒味倒比男人诚实。
良久后,他抬起发软发麻的手,指向门口。
“没了······你出去。”
对命令,择明乖乖照做,出门没走几步便见蓝胡子对路灯吞云吐雾,四周满是烟头。
认出他身形,蓝胡子掐灭手上的烟唰唰走近。
“你——就这样出来了?结束了?T先生呢?你们在里面做了没?”他对青年的完好难以置信。
“这······说来话长。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您了。”择明笑得无奈。
【蓝胡子先生有着比你还旺盛的好奇心呢,Z】
【Z:确实。您的实验对象也是】
灯下,蓝胡子还在琢磨那一小时里会发生的所有可能,远远地又辨别出一道身影。
T先生离开红门,径直向他们走来。
他脚踩最大片的青石块,在择明身边停了很久,却怎么都不肯转头看人。
“明天,七点准时来。”
蓝胡子的沉默一直维持到顾客走远。他此刻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他在阳台被陨石砸中,在路边被脱轨列车撞死。
那个T先生,居然主动指名了九号?!
是做梦还是幻觉?
“你对他做了什么?”蓝胡子总算浓缩问题,精准切中关键。
因为回忆,择明眼珠转向左上方,能看到花如雪下的茉莉树。
他想着刚才的红屋,想着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的特殊刑|具。
还有他面前空荡荡的,压根没放任何书籍的黑色琴谱架。
“这么说吧。”
他首次对蓝胡子开玩笑,背起手故作自满。
“我给了T先生一个不得不继续和我见面的理由。”
“而我甚至,都没让他碰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