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颜查散的队伍这一日就来到了荆州城北门以外。荆州知府刘明举带着荆州的大小官员在此迎接。韩雨墨照例先念了圣旨,然后看着刘明举等人跪地磕头参拜完圣驾之后,颜查散这才下了大轿。
“下官拜见颜大人。”刘明举赶紧过来说道,“接风宴席已经摆好了,还请颜大人来府中赴宴吧。”
颜查散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本钦差在公文里已经说了,免去接风宴席,以免劳民伤财,刘知府请带本钦差赶往馆驿吧。还有,把荆州府的各项账册都拿到馆驿来,本钦差要查看一下荆州的钱粮,户籍,土地情况。”
刘明举赶紧带人在前面开路,引导着颜查散的队伍赶到了馆驿。
“那就请颜大人先休息吧,账册下官稍后就派人送过来。”来到了馆驿之后,刘明举站在颜查散的房间门口说道。
“不着急,刘知府,你可认识此人啊?”颜查散指着身边的周途问道。
“啊!”刘明举这才注意到颜查散身边竟然有一个老熟人,但是他在慌乱之后马上就恢复了镇静,“这位是……”
“刘知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颜查散说道,“他叫周途,就是荆州人士,现在他是本钦差的主簿,不过之前他是在荆州府衙被当众撕毁了地契并且被当庭殴打的秀才。刘知府应该不会不知道,他头上有功名,所以不能够对其用刑的道理吧!”
“下官不敢!下官想起来了,那时候都怪下官一时糊涂,被丁飞鸣给蒙骗了,这才误会了周主簿,以为他的地契是假的,以为他的功名是假的,周主簿,实在是对不起了。”说完,刘明举赶紧给周途施礼。
周途站在一旁气的都不行了,心想你竟然敢编这么一个假话,真是骗人都不用心。可是如今自己作为钦差的主簿,也不能有失礼仪,所以只能强忍着怒火,瞪着眼睛盯着刘明举。
“刘知府,既然你被丁飞鸣蒙骗了,那么当年的案子是不是需要重新审判?丁飞鸣霸占周家的土地是不是也要重新归还呢?”颜查散也在强压着心里的怒火。
“这个……”刘明举说道,“丁飞鸣疯了,他家的事情恐怕没办法重新审理了。”
“胡闹!”颜查散知道丁飞鸣疯了,还知道他为什么会疯,可是虽然他疯了,可是他霸占的土地怎么可能就算了呢?“他是怎么疯的?疯了就不能审了吗?你们府衙没有地契情况的记录吗?就按照原始记录把该还给周家的还给他不行吗?你马上把丁飞鸣带过来,本钦差要看一看他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意图蒙混过关,还有马上把所有土地账册拿过来。”
刘明举赶紧去准备,小五义弟兄赶紧过来劝颜查散消消气,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位钦差大人刚才差点就自己出手胖揍刘明举了。韩雨墨和白福也在一旁劝周途千万不能怒气攻心失去了冷静。
时候不大,刘明举带着人回来了,首先是被其夫人搀扶着的丁飞鸣。只见此时的丁飞鸣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骄横的霸道,而是口歪眼斜嘴角还在不停的流口水。他的夫人带着家人搀扶着丁飞鸣进入馆驿,一路之上还在不停的抱怨。
“什么大人啊!我们老爷都这样了他还非得让我们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真是吃饱了撑的。”
颜查散听出来她在说风凉话了,轻轻的咳嗽一声,一旁的徐良捅了捅韩天锦,韩天锦举起大铁棍猛的在地上杵了一下,韩天锦的父亲彻地鼠韩彰本身就是一个大高个,最喜欢使用一条铁棍,如今韩天锦的个头比他爹还要高,铁棍还要重。他也不喜欢练习什么招术套路,遇到敌人就是一招,抡起铁棍使劲砸,再加上有点缺心眼,每次都是往死里砸,就凭这一招就已经能够纵横江湖了。如今韩天锦明白了徐良的意思,单手握着铁棍使劲往地上一杵,这一下把大地都给震的颤了一下。丁飞鸣的夫人感觉到了地上的震动抬头一看看到了这尊半截铁塔一样的大汉,吓得她赶紧住嘴。
“见到钦差大人,你等还不下跪!”韩雨墨在一旁喊道。
丁飞鸣的夫人和下人赶紧跪地磕头,但是丁飞鸣依然是痴呆的样子,站着看着堂上的颜查散呆呆的傻笑。
“丁飞鸣,见到本钦差因何不跪!”颜查散知道他疯了,但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疯劲依然没有好。如今看到他这样倒还真挺让人可怜的,可是他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丁飞鸣听到这句话依然站着没动,他的夫人赶紧回话道:“启禀大人,我家老爷已经疯了好长时间了,请了多少着名的大夫都说无法医治,如今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有了高人一头的黑大汉韩天锦,和一个个都怒目而视的小五义弟兄个个都手握钢刀站在两边,丁飞鸣的夫人也不敢造次了。
“疯了?不会是装疯卖傻欺骗本钦差吧。”颜查散故意说道,然后他站了起来绕过了桌案,来到等丁飞鸣身边仔细观看。
丁飞鸣此时还是呆傻的样子,但是看到走到跟前的颜查散,他突然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大声喊道:“飞人,飞人!”然后自己就做起来鸟飞翔的样子。
这一下子把颜查散吓得一激灵,韩雨墨赶紧过去拉回来颜查散,他恐怕丁飞鸣想起来往事,赶紧说道:“这位是大人,不是飞人。并不是身上印着鸟就能飞。”颜查散身上的官服上面印着一只仙鹤。
可是丁飞鸣依然一边喊着“飞人”,一边摆动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跑跳,假装自己也是一只鸟,在不停的一双臂做着飞翔的动作。他的夫人和下人赶紧去抓哄。颜查散一看这样下去根本也审不了案子,赶紧命令他们带丁飞鸣回家,等他病好了再进行审问。
这边丁飞鸣一行人走了之后,那边刘明举带着人把荆州府所有的账本都交上来了。颜查散让周途赶紧找一找土地方面的记录,周途赶紧翻看,找到了自己家的土地记录,但是上面明确写着是他的族叔已经代替他把土地卖给丁飞鸣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凭什么有权力代替我卖地!”周途看完记录之后就愣住了。
颜查散接过账册也仔细观看,发现上面的墨迹都很新,不像我一年多以前签署的,可是上面都盖着荆州府的大印,自己现在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刘知府,这些都是荆州府所有的账本吗?”
“回大人,这些都是最近几年的账本,因为账本太多,所以下官先送过来一部分,等大人看完了再送以前的。”刘明举紧接着对周途说道,“周主簿,你们家土地纠纷的事情本官当时确实是误信谗言,有失公断,实在是对不起了。不过后来你家宗亲已经把土地正式卖给丁飞鸣了,一个出钱一个卖地,本官在中间也不能再说什么,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还是要你自己回去找到宗亲自己解决吧。本官相信有颜青天为你做主,你一定能够得到公道,本官更相信,颜大人不会偏袒自己的手下吧。”这最后一句话就是告诉颜查散不要想以大欺小,如果你敢为周途出头,小心我上奏折弹劾你。
颜查散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说了一声自己会秉公办理,就让刘明举先回去了,然后自己和周途一起查阅荆州的账册。
“颜大人你看,这些账目都写的天衣无缝,很明显这些都是现做的吗!”周途一边看一边说,“墨迹还是新的,大印的印迹也是新的,这,刘明举这是明目张胆蒙骗大人啊!”
“都怪我,在襄阳闹的动静太大,耽误的时间又太多,给了他们造假的时间了。”颜查散这时候才明白刘明举见了自己之后不仅一点都不害怕,甚至眼睛里还露出来的自信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人,要不要我们哥几个深夜去府衙里面把真正的账本都偷出来?”徐良说道,“大人走了之后刘明举主政荆州肯定还要靠那些真实的记录,他现在估计把那些都藏起来了,不会毁掉。等我们把那些真正的账本都偷出来,两厢一对比,大人就可以治他的罪了。”
“不行,徐义士,首先这些账本都是盖着大印的,就算拿出另外一份,他也可以不承认那些东西是真的,其次使用偷盗这种方式来辨别真相,到了陛下那里恐怕已经先失去了支持。”颜查散说道,“光凭账本治不了他的罪。”
“大人,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荆州的时候吗?”韩雨墨说道,“荆州老百姓都躲在城门以外举牌喊冤,可是今天城门外面却空无一人,想必是刘明举把他们都给驱赶走了。但是我们可以到处贴告示,告诉那些冤民颜青天来了,让他们前来告状,通过这个办法搜集刘明举的罪证。荆州挨着襄阳,大人在襄阳办的那些好事荆州老百姓恐怕也都知道了,估计他们正在日思夜想盼着大人赶紧来呢,如今看到大人要开堂审案,赶紧告状的人就会络绎不绝吧。”
“好!雨墨,还有几位义士,你们带着人到处去贴告示,不仅要贴告示,还要敲锣打鼓到处说,就说颜大人在馆驿设置公堂,谁有冤屈都可以去说,来者皆受理。”颜查散说道,同时让周途继续查看账本,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韩雨墨和小五义弟兄带着人兵分几路,在城里城外到处敲锣打鼓贴告示,逢人就说颜大人在馆驿开设公堂公开受理接诉,只要有冤屈都可以去告状,甚至没有状纸都没问题,馆驿里面专门有人帮忙书写。但是就这么大街小巷宣传了三天,一个来告状的人都没有。
颜查散每天在馆驿里面穿戴整齐就准备着随时开堂呢,可是三天下来全都是一场空。
“大人,我们再这样宣传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人来告状吧。”这天晚上韩雨墨说道。
小五义弟兄也很失望,本来他们刚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还指望跟着颜大人一起再立新功呢,可是没想到却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
颜查散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在城里面憋着什么事都干不了。既然城里的老百姓不知道被刘明举用什么办法给控制住了,那么自己不如去城外面看看,去远离荆州的地方问问。想到这里,颜查散让人去通知刘明举,说自己明天要带人出去巡查。
“大人,需不需要让刘明举跟着?”韩雨墨问道。
“他不跟着老百姓都不敢说话呢,他要是跟着恐怕方圆几里地我们都看不到人了。算了,我们自己去吧,谁敢当着他的面告他啊!”颜查散说道。
第二天颜查散带着队伍出城去巡查乡县,刘明举自己也没跟着,也没有派兵保护。颜查散也没有计较,他正求之不得呢。这一行人在附近的乡村走了几天,同样是敲锣打鼓贴告示依然没有人敢来报案告状。更有甚者,那些本来在田间地头耕种的农民,一看到钦差的队伍来了,远远就跑开了,谁都不敢靠近一步。
颜查散这个失望啊,眼看着荆州被刘明举祸害成这样,可是自己这个钦差却一丁点办法都没有。这一天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镇子,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颜查散让韩雨墨去找一家客店。韩雨墨去打听了一下,镇上正好有一个刚开张的客店里面没有其他客人,就赶紧把整个客店包了下来。
颜查散心事重重的进到了客店里面,吃过了晚饭,又把手下的亲信聚到了自己的房间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可是这一屋子人全都是愁眉苦脸,毫无对策,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谁呀!”韩雨墨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不是告诉你们了吗,钦差大人正在这里商量大事,让你们不要打扰。”
“钦差大人在议事,没有师爷也是不行的吧。”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屋里的人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全都惊喜的跳了起来,韩雨墨赶紧过去开门:“哎呀沈员外,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小诸葛沈仲元。只见沈仲元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对韩雨墨说道:“叫我沈师爷就行了,老夫已经答应了给颜大人当师爷,哪能见到颜大人有了难处却不闻不问呢?”
“沈前辈快快请坐。”颜查散也赶紧过来拉住沈仲元,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跟前。同时示意颜查散去门外看守。
“不用看着了,这里都是自己人,这座客店就是老夫买下的,就是为了迎接颜大人,为了有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沈仲元说道。
“前辈真是用心良苦啊!”颜查散说道,“那么前辈知道我们遇到的问题了吗?”
“都知道了。”沈仲元说道。
“请问前辈有什么破解的良策呢?”颜查散问道。
“颜大人是聪明人,这点小事其实你自己应该能够想明白。不过聪明人有时候就是会进入误区,一时之间分不清该怎么出来。”沈仲元说道,“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在襄阳的时候,在襄阳王眼皮子底下还能这么顺利的办这么多事情,可是到了荆州,明明刘明举就是一个大奸臣,可是你却什么线索也得不到,就是办不了他?”
颜查散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我确实也想过这个问题。恐怕在荆襄阳那么顺利,是因为有金知府的大力协助。虽然他对我的举动也表示出了不理解,但是所有事情全都全力支持,就算这些事情会影响他的前程,他也大力协助从来没有过推诿拖延。再加上有总兵带着官兵配合,我们才能一路解决那么多问题。可是到了荆州之后,我们要办的就是掌握军政大权的刘明举,他不可能配合我们处理他自己,所以才处处都是难关。”
“对了,原来颜大人早就想明白了。别的不说,就说制造假冒古董的那个小陈村,人口上千,有一半是靠造假生活的,另外一半是给造假的打下手的,这样一个村子,你没有军队没有知府带人配合,就靠你们几十个人恐怕连一个窝点都查不了。”沈仲元说道,“所以这一次没有地方官的配合,恐怕就算你是钦差,也什么都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