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颈背纤细,不像成年男人那么宽厚,却由于从容不迫的气度,依旧让人感到很有安全感。
叶晓曼很好奇大少爷,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
如果让叶晓曼形容大少爷生活的环境,她会说是养猪场,或者是某一种低智野兽的巢穴。
房间内废墟一般,墙壁和天花板有喷溅式的红斑块,鲜红叠着暗黑,长年累月不知积累了多少受害者的痕迹。
遍地是新鲜的尸骸,角落堆叠白骨。
一个……叶晓曼觉得应该用“一坨”来形容比较合适,一坨黑雾拼成的东西,个头高得几乎抵到屋顶。
形状不像人形,像是用尸体横七竖八胡乱拼成的怪异东西,一种无法名状的怪物。
这坨巨大的怪物背对着他们,两只手从面前的大脸盆里,贪婪地抓取血淋淋的生肉吃,吧唧着嘴,吃得嘎吱有声。
管事两手叠在肚子上,在至少三米高的大少爷的身影下,衬托得它像侏儒。
它恭敬地汇报:“大少爷,小的给您带新奴仆来了。”
它朝叶晓曼和月慕山摆手:“快来见过大少爷。”
俺的亲娘,知道大少爷长得怪,没想到这么吓人呐。
对颜控非常不友好。
叶晓曼乖巧地走上前去。
谁也没想到,大少爷忽然回头了。
鬼姐的情报说,千万不要让大少爷拿下遮脸布。
今天的大少爷不按常理出牌,它根本没带遮脸布。
于是叶晓曼直面,直观地,看到了一张能让人做噩梦的脸。
一张漆黑的大饼脸,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数十只血红的眼睛,最下方安着一张血盆大口。
或横或竖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带来了一股强烈的怨气,人无法自控地被唤起了天生的恐惧,像被生平最可怕的事物注视,不由得心胆俱裂,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尖叫。
叶晓曼猛不防被这怪物注视,很是考验她的心脏承受能力。
尤其它还把脸凑到她面前,用跟外表南辕北辙的稚嫩童声说:“我喜欢你的味道。”
叶晓曼一声“什么鬼”差点喊出来,月慕山的毛绒大尾巴立刻就炸毛了。
叶晓曼立刻把月慕山的大尾巴抓过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
白色猫尾的毛跟蒲公英似的,手感柔软顺滑。
月慕山的命脉忽然被女人抓在手里,愣住了,更强烈的羞怒感,迅速取代了惊吓的情绪。
她知道摸妖族的尾巴,是代表着请求交遘的意思吗?
他的身躯软了半边,一时忘记了对大少爷的真容做出反应,立刻把尾巴从叶晓曼的手里抽回来。
管事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不由地大喊出声。
“吵死了!”大少爷的声音换成了青年男人的嗓音,它大概对高分贝的声音很敏感,立刻把管事捏起来,扔进巨口中。
“嘎吱嘎吱。”
月慕山拉着叶晓曼的手臂,迅速退到一边,躲过了大少爷口中流下的血雨。
“你们是新来的吗?”小女孩的声音问。
叶晓曼情绪稳定地回答:“是的,庄主派我们来照顾您。”
“老朽要喝水!”一道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喊。
月慕山走到一旁,从还没倒塌的桌子,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可疑的红色液体。
大少爷抢过去,咕噜地喝掉了。
叶晓曼垂手侍立在一旁,大少爷的眼珠子盯着她看,喝完水,血盆大口又张开了,这次是一个少女在说话,“我不要喝这个,我要喝豆汁!”
少女吩咐完,另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豆汁难喝,我才不喝,酒,我要喝酒!”
叶晓曼像哄小孩子一样,很有耐心:“豆汁和酒都给您送上来,您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月慕山自觉地走出去,让外头的人送大少爷指定的饮料过来。
他听到背后一道幼稚的童音问叶晓曼:“大姐姐,你觉得我难看吗?”
叶晓曼柔声回答:“傻孩子,以后别问这么蠢的问题,难看这个词根本概括不了你的内涵。”
他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叶晓曼说这句话时的神态,用纯良的外表扮猪吃老虎,杏眼瞪大带着真诚,眼底的笑意却泄出狡黠。
他被她引出了笑意。
有她在,好像再可怕的怪物,也会变得好玩。
月慕山带着饮品回来,叶晓曼已经找到张椅子坐下了,嗑着瓜子和大少爷聊家常。
大少爷在叶晓曼身上闻了闻,再次重复:“我喜欢你的气味。”
叶晓曼顺着它说:“什么味的?”
大少爷说:“死了很久很久的味道。”
叶晓曼心想,她身边死得最久的人是上线,大少爷说的莫非是千年古墓的死气?
她拿出水囊,她最近常用它给上线装井水喝,上线会经常触碰,带了大量他的气息。
“是这个味道吗?”
大少爷夺过去,闻了闻,陶醉地用脸蹭:“好闻。”
她大方地:“送你了。”
大少爷把水囊塞进嘴里,“喜欢,好喜欢吃。”
叶晓曼毫不犹豫卖了上线,“你听话,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晓曼身旁给月慕山留了一张椅子,月慕山坐下。
他听到叶晓曼跟大少爷套庄主的情报了,“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少爷对叶晓曼很满意,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它,还会陪它聊天,它不停地抓着血肉吃,像饥饿得一刻也停不下来。
房间里,幼童老人、少男少女、中年男女的声音此起彼伏,上百道不同的声音争先恐后回答叶晓曼的问题。
“我爹是个樵夫,他早出晚归,砍到柴,就背到镇上去卖,他对我可好啦,换到钱就给我买包子吃……”
“……我阿大行侠仗义,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
“家父的名声,说出来吓死你,他曾是名闻天下的儒生,以文入道,结成极品金丹……”
“俺爹是个庄稼汉,闹饥荒的时候把我卖了,我恨他一辈子……”
“……修士……”
“……渔民……”
“……丝绸铺里算账的……”
答案五花八门,没有一个爹的身份是一样的。
叶晓曼越听越心惊,她大概弄清楚大少爷是个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