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文士巷,陆红鱼居所。
作为白莲妖变卷宗内的最后一个故事,沈柯没再吓她。
反倒是陆红鱼自己再次拢着被子,缩到床头;显然是被这进山背尸,然后全族斑秃...经人按破颅顶后,被怨魂灌顶、进入山市的怪事吓到了。
直到青年讲完,才长舒了一口气。
“案件最后,不知汾州知府作何处理。”
“有些耐人寻味,从案件记录来看,流程还算正常。不过禀报到道台大人那里,却是变成了类似于“山鬼作乱,引来生魂祭祀”一般的民俗桥段。”
“山鬼骗祭?”
听到堂堂一州知府,竟然将死亡过百的案件,当作《河伯娶亲》一般的传闻进行结案,陆红鱼气不打一处来:“亏他说得出口!”
这冀宁道官场,当真吃人不吐骨头!
“没记错的话,这个卷宗,却是和你说那黄家糊口敛阴之事颇为雷同。”
“正是。”
对比了一番《卫氏全族灌顶案》和黄家之事的区别,沈柯开口问道:“不知夫子听完全部四个故事,对于白莲妖变,可是又有了新的看法?”
在旁人看来,白莲妖变只是一场绵延达十四年的灾难。
妖族背了所有骂名,自然不会有人能像他这般:去案牍库翻阅完白莲妖变年间的所有卷宗,再从整体上来为这场祸端定性。
于是沈柯,更想听听她的看法。
“《草食》,《蛙戏》,《尸变》,《灌顶》...从这四个故事的讲述逻辑来看,你是在一层层扒开白莲妖变就是收集世间残魂的事实。”
看出青年的小心思,陆红鱼芳心一暖,敲着隔断笑骂道:“怎地,你是觉得以为师悟性太差,没法联想到这层利害关系?”
“哈哈,夫子属实火眼金睛!”
“如果白莲妖变的目的已经明确,那我们不妨更进一步。”
师徒二人调侃了一回,就听得陆红鱼坚定道:“结合你之前所说,太原大狱上空的怨魂山市,以及闫行虎所说的“有人赶山”。那白莲妖变的最终目的,便已呼之欲出...他们想在冀宁道周遭【开山】!”
“开山?!”
这个念头,在沈柯走出案牍库之际,也曾在他脑海中浮现过。
在被陆红鱼证实之后,还是令他吃惊不小。
“既然几个抹杀生魂的案件,都发生在春日,便说明这群霍乱冀宁道之人,很可能会在春日动手。”
聊到此处,少女拢着薄被坐到床头:“不过他们所谓的春日,多半并非《聊斋历》内的13月,而是那诡谲叫春使所叫的时间...”
“夫子是说,可以从叫春使身上寻找到开山的答案?”
“嗯。”
听得回答,沈柯不慌不忙道:“从当初我与那叫春女童对峙的情形来看,找到她的几率怕是寥寥...不过我们可以等下一个节气使,【祈雨使】!”
“怎么,你知晓祈雨使出现的时间?”
“当初叫春使出现之时,约莫是以大幽的十五日为一日;随后的躲春之夜,太岁出巡也印证了这个换算方式...如此的话,立春到雨水一共十五天。”
陆红鱼接口道:“那用他们的节令时间来算,便是二百二十五日。”
“那祈雨使再来,便是大幽的小雪节气附近!”说出具体时间,沈柯眼底锐意一炽。
“好,那等小雪之夜,为师便陪你去会一会那祈雨使!”
“夫子这是在写奏报文书?”
次日醒来,陆红鱼早已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正是。”
“那为何给青莲书院的书信这么长,给翰林院的文书,却这么短?”拿眼一瞟,沈柯便见她手边放了两张信笺,其中给翰林院的文书,区区百余字。
给青莲书院的书信,却是有三百余字。
说话间,陆夫子又调用自身文气,将书信多拓印了两份。
“向翰林院传递文书,本就是陆某分内之事,说明个中缘由便可。至于青莲书院那边,则是为师能在这乱世行走的底气,总得详细一些。”
盖好印戳,又给青莲书院的书信加诸了文气封印。
这才招来四只青鹤,携带书信离去。
不清楚青莲书院的密信传输方式,沈柯只得笑道:“冀宁道如此霍乱,夫子小心些也是正常。”
却是从细枝末节,就能看出她和吴天养的不同。
--吴典史吧,除了认真做事之外,还对乾安帝中兴之举有着莫名期待。而陆红鱼呢,则是在做实事之余,更注重事情本身。
行事做派,无疑少了吴天养的愚忠!
“以你的交友圈子,犯不着将这白莲妖变的秘密告知于我。”写完书信,陆红鱼便没其它杂事,当下回过头来,目光灼
灼地看着沈柯:“说吧,你该不会觊觎为师身后的青莲书院,想让他们帮你查明一些事情?”
“咳,咳咳...”
沈柯刚喝了一口茶水,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学生这点心思,哪能瞒过夫子?”
唉,这姑娘哪都好。
唯独某些时候,太直白了些。
你就不能像隐藏性别一样,让我安安静静地抱个腿么?
..........
“是了,学生在太原案牍库之时,还听过一件怪事...此事,恐怕和咱们之前潜入的浮生道,干系匪浅。”
“怎么说?”
沈柯想了想,便将何老伯所说:案牍库去年曾出现过虎妖,以及今年凶神巨兔只是复述了一遍。
末了,开口道:“今年是癸卯兔年,而浮生道主事之人,恰好又是【癸】字令牌的主人。”
陆红鱼:“去年是壬寅年,你是说去年主事之人,是身怀【壬】字令牌之人?”
“正是如此!”
几乎一瞬间,陆夫子便会意过来:“由此看来,这浮生道,定是以十天干和十二地支使者组成。”
“其中甲乙丙丁...任癸之类的【天干使】,负责发布天尊命令;而其下的子丑寅卯...申酉戌亥等十二【地支使】,则分散在大幽各地,负责执行命令!”
猪嘴道人,野狗道人。
亥猪,戌狗。
仅仅只是将名称一换,就能隐藏不少浮生道的秘密。
听完陆红鱼的分析,沈柯点头道:“没猜错的话,眼下便有一名地支使藏身太原府。两个月前,周边几道出现的太岁出巡,正是由此人引发。”
“【卯兔使】!”
癸卯兔年。
既然【癸】字令牌的主人负责发号施令,那在冀宁道周边执行任务的,必然是以年轮相合的地支使者——卯兔使!
可惜在两人成功潜入浮生道之后,沈柯也曾借来陆红鱼的戏缢红绳,尝试着看能不能联系上其它门人,结果却是泥牛入海:
看来这些法宝,目前只是单向的信息传输工具。
天干使能通过它们,给散落在大幽各地的地支使者发布任务,十二名地支使者之间,却没法彼此联系。
“从十二地支的顺序来看,这卯兔使位居前五,就是不知修为如何...不过等青莲书院的帮手前来,说不得到时候,咱们也能围猎一番!”
沈柯:“......”
这姑娘,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呐。
坏就坏在俩人如今,还是学生和夫子的关系;不然的话,沈柯八成得搂过来吧唧几口
俩人又聊了几句白莲妖变之事,见陆红鱼依旧没去书院,沈柯便也挤到窗旁:“夫子,眼下霍乱冀宁道的原因,算是有了眉目。学生反倒是想请你,帮我参详一番城隍大考的试题?”
说话间,青年无比自然地拥住她肩头。
却是被陆红鱼将手打开,换了个姿势,重新搂住沈柯肩膀。
某人:“......”
没必要这么拼吧,夫子?
都是搂肩,谁搂谁不一样?
“那今晚...再给为师讲个故事?”
“成交!”
沈柯爽快应下,毕竟除了明清以前那些名士美人的故事...民国年间的故事,更是令人动容。只要陆红鱼愿意听,随口就能给她讲个百八十天不带重样的。
相形之下,她能帮忙打磨这份除夕夜提交的城隍答卷。
却是沈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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