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青藤...愚兄又来了。”
端午过后的第七日,吴天养再次挠着头出现在院门口。
很显然,他这次来找沈柯,又是求他帮忙;不过碍于对方并非公门中人的身份,即便脸皮厚如吴天养,也有些抹不开面子。
“郁卿兄就别挠头了,不然不出四十岁,保准斑秃。”
见他火烧火燎的模样,沈柯便打趣道。
话说回来,他不过是在太岁出巡之际,到义庄帮过吴天养一次。对方回头就给他弄来了钱家的商道资料,算是两清了。
加之黄掌柜头七之后,沈柯又拜托他去查“长清”二字的由来。
于情于理,都得应下他的邀约。
“这太原府乱得...唉,哪有工夫去管秃不秃头?”
寒暄了一会,吴天养喝干茶水:“抱歉,半月前你托为兄查那长清寺之事,却是至今没有眉目...”
“无妨。”
沈柯听了,却是笑道:“不过愚弟这儿,倒是有一件好事要告知于你。”
“如此年月,还有好事?”
“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正式挂名成为太原仵作。只拿赏钱,不入官籍。”
“啊...”才听到沈柯愿意接下仵作差事,吴天养立刻站起身来,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此事当真?”
“如若你真当了仵作,真个算是愚兄来这太原府半年,听过最大的好事了!”
“自然算数,不过是我当仵作...怎地比你自己入了安身境还要高兴?”
“怎能不高兴?以愚兄目前官道八品.攀附境初期的修为,少不得还能在太原当值个十年、八年,才有机会调任京中...有了你的加入,咱们兄弟至少能为新政添些柴火,造福太原百姓!”
啧,这形势政策
“得...造福太原百姓的名头太大;为新帝拾柴添火这事,我更是没有半分兴趣。”白了吴天养一眼,沈柯才又开口道:“愚弟愿意挂名,仅仅是因为你的关系。”
“都成,都成!”
“不过做事之前,你还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明白沈柯的条件,一般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吴天养便也正色道:“若是在愚兄的管辖范围,定会直接答应。要是超出了个人权限,也会尽量帮你争取!”
“放心,都在你的管辖范围。”
沈柯笑着端起茶杯:“其一,你得为我弄张文牒,能随时进入太原案牍库。”
“这有何难?改日我便让人送来。”
“其二,此生不修官道。”
“唉,服了你了,我还道多大事情。”吴天养说着,立刻朝跟随前来的书吏招手:“把你的马匹给沈老弟吧,你拿着我的腰牌,到饲马监再领一匹即可。”
书吏领命,迅速回了府衙。
“属下沈柯,见过吴典史!”
“咱们兄弟,哪还拘泥这等虚礼?”
见得沈柯抱拳,吴天养一阵哭笑不得:“若是府上没事,这边随愚兄到义庄去吧!”
却是随着【考】字灯笼坠落、全力冀宁道境内挑选考生之后;无数互相吞噬的邪祟,迅速壮大...驭使怨气鬼瘴戕害活人,这才六七日工夫,太原百姓已经死亡数百。
故而吴天养,立刻催促他动身。
“哒哒,哒哒”
两匹官马,随即扬尘而去!
东风巷,义庄。
这地儿在太岁出巡时,沈柯已经来过一次;再次前来,越发熟门熟路。
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俩的却不是那负责军马、治安的太原府承.韩自道;而是变成了一个小眼细长,满脸褶子的官道八品.攀附境后期的官员。
太原府通判,胡国权。
“沈老弟,这是通判.胡大人!”
“在下沈柯,见过胡通判!”
知晓公门中人,最爱头衔。
沈柯有秀才功名在身,便也只是简单抱拳见过。却是从吴天养那句略显生分的【通判】称呼,就能此人在他心中,远不如当初那韩自道好相处。
当下暗自留了个心眼。
诚然,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还不知道,这胡通判,就是当初当初采纳了那野狗道人建议,将那诡谲年画挂到百事巷三岔口--棺材铺墙上之人。
若非戏缢红绳,在万妖楼赖上了陆红鱼。
让王凝芝真个去了百事巷。
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那沈家别院周边的生灵,肯定会遭受池鱼之殃!
“原来你便是那在太岁出巡之际、屡建奇功的沈秀才,久仰,久仰!”胡国权说着,假装熟稔地拍了拍沈柯肩膀。
青年笑眼一炽,却是没有躲开。
“胡大人抬举了。”
闲聊了几句,沈柯却又不动
声色道:“若是此番探查,沈某侥幸查明这漫天红灯笼的景象;还请胡大人代为通禀,让在下有一个面见知府的机会。”
“......”
听他忽然要见知府,胡国权眼底分明转过一丝犹豫。
吴天养也觉得奇怪,不过还算了解沈柯的性格,便替他解释道:“通判大人放心,沈老弟无心公门...他要面见知府大人,想必也只是为了陈说厉害,让府衙加强戒备。”
“老夫应下了,沈秀才,请!”
听了吴天养的话语,胡国权才又重新堆起笑意,领着沈柯朝停尸房走去。
并肩而行的青年,却是用余光,看到了胡通判身后的重重鬼影:
其中不乏太原大狱之人!
看来先前那孙牢头和一众酷吏,之所以敢在狱中大兴酷刑;却是和他这在太原府扎根多年、位居一府通判的胡大人干系甚大!
..........
“此番【考】字灯笼,虽说率先针对的是太原境内的一干邪祟...可若再任其肆虐六、七日,百姓的死亡数目怕是能赶上那太岁出巡了。”
才到停尸房,沈柯便皱起眉头。
也没做太多准备,从乾坤袋内掏出一张画皮,便靠在立柱旁画将起来。
--人脸,无数大红灯笼。
左边的半百老翁,依稀是个老书生。只是一张左脸被邪祟啃噬,惨不忍睹。
余下半张右脸,却是死气升腾...无数个写着【考】字的大红灯笼,从地面腾起;随着如血一般的红芒朝着冀宁道境内投射下来,就听得老书生叹道:“考试,唉...又是考试!”
【死记心不如烂笔头,备考!】
【死气凝成的考题,须得生魂前来作答;考题拟定,便可备考!】
点上眼睛,沈柯收获了一个“备考”的术法。
初略感受了一番,这个术法却是和原主儒家八品.不忘生的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能够增强个人记忆。不过画完之后,却是和之前太岁出巡那次一般,没能立刻找到解决方法。
想来是死气太重,掩盖了真相。
沈柯便朝一众官差道:“掀开所有帘布,沈某再为他们画皮一张!”
当是听过他上次画皮的事迹,胡国权不疑有它,立刻指使手下,将草席逐一掀开。
一双小眼,更是眯得如同针缝。
这一次,他却是学聪明了:
自打大红灯笼飘入太原府,他就迅速安排好了辖下诸如粮运、水利之事,迅速赶到义庄值守。当是见着上一次,韩自道因为太岁出巡之事,顺利踏入官道七品.安身境。
便巴巴盼着这点功劳,能让他如愿晋升!
一旦踏入官道七品.安身境,就拥有了独掌一方的权利,起码能做个知县。
虽说俸禄各种,不见得比如今好;但起码能在那一亩二分地上,不用再像如今这般胆颤心惊,仰人鼻息。
有了实权,功劳也能随之而来
“如此浓郁的红芒?!”
沈柯专心查看一众百姓的尸身,自然无暇理会他这些小九九...却才看到草席掀开,一红红光便冲天而起。拿阴瞳一看,却是这群百姓死后,残魂依旧留在义庄不肯离去。
当即驭使画笔,再次画将起来。
一壶茶的工夫,第二张画皮作完。
--左边是被邪祟啃咬,生机尽失的疤脸。
右半张脸,却是有画面流转出来:无数大红灯笼落地之后,腾起熊熊火光...一众五行灵植,夜游神,土地公...乃至于城隍法身都被烈火引燃,灵韵顿失!
“......”
沉默半息,沈柯坚定点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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