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之前构想的一切可能性, 都被面前金发青年的一句话给彻底打碎。
鸢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诶？”
太宰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黑泽里奥。
似乎没有意识到太宰表情微妙的空白, 金发青年身后那条不存在的尾巴已经忍不住摇了起来。
深绿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自己微愣的表情，满心欢喜，似乎自己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一样。
“听我说听我说哦，太宰。”
“我刚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前段时间的我没有生病，也没有中什么异能。”
“是「喜欢」哦！”
仿佛终于解开了数学题目, 高兴地将自己得出的答案捧起，想要给阅卷老师检查答案的正确般兴奋。
“——我喜欢太宰哦！”
黑泽里奥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撑在脚踝上, 用一种开心的语气，急不可耐地朝着面前的太宰治诉说着。
仿佛在试图用这种方式, 将自己的情感传达出去一样。
听到里奥欢喜的声音后，黑发青年却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
——「喜欢」。
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编织着蛛网, 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的那一日。为此, 他拼命地压制着自己恶劣又糟糕的念头，只是希望对方能够用那种眼神注视着自己。
然而, 当看到那双只倒映着自己的绿眸时, 他却只感受到了一种冰冷。
不对。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任何的欣喜。
胸口的窟窿越来越大，不知名的黑色液体从里面流淌出来, 令人感到难以呼吸。
面前黑发青年的脑袋却突然垂了下来, 微长的刘海在脸上扫下一片浓浓的阴影，彻底遮挡住了主人的表情。
一向温柔清亮的男声, 此时却变得低沉, 僵硬, 没有任何的起伏。
如同坏掉的机器人般, 说道。
“……是错觉哦。”
“这一切都是里奥的错觉呢。”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微不可闻。
“唔唔，太宰在说什么？”
黑泽里奥的表情有些茫然，像是没有听懂对方所说的话般，歪了歪脑袋。
那双懵懂又单纯的绿眸注视着自己。
“……是催眠哦。”
“里奥喜欢上我，全部是因为之前被我催眠了的缘故哦。”
“……诶？”
“喜欢也好，温柔也好，注视也好，全都是我设计的哦。自欺欺人？啊，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到最后，太宰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穿着沙色风衣的黑发青年声音忽然停止了，身体顿了顿，然后朝着面前的金发青年缓缓地伸出了手。
黑泽里奥虽然疑惑，却没有躲闪，乖巧地任由对方的动作。
缠绕着绷带的手穿过自己的脸侧，轻轻地搭在后颈上，食指、中指的指腹温柔地扫过脖颈那块皮肤。
里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脸颊微红。
感觉痒痒的。
被太宰手指碰过的地方，莫名地发热。
唔，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变得很烫，快要烧起来似的。
那双漂亮又温柔的鸢眸注视着自己，用一种被蜜糖包裹着的，脑袋晕乎乎的感觉。
黑泽里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又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腕。
太宰治垂下了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里奥的眼睛。
金发青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局促地抿紧了嘴唇，却依旧仰着脑袋，用一种幼犬般湿润又信任的眼神望着自己。
是因为「喜欢」吗。
但依靠哄骗、欺诈获得的「喜欢」，真的可以吗？
当蒙在真相上的纱网被解开，露出原本的面貌时，里奥知道了一切，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啊，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吗？
太宰治的喉咙有些发涩，却还是低声，缓慢地说道。
“我想，里奥应该完全不记得了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是我让你忘记的啊。”
“如果想起来我对你所做的事情，里奥还会这样「喜欢」我吗？”
太宰轻声说着。
原本轻轻摩挲着后颈的手指，突然弯起，在那快皮肤上轻点了两下。
哒哒，哒哒。
富有节奏的轻点，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
黑泽里奥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嗡地一下，意识变得有些模糊，眼前黑发青年的身影晃动了一下。
周围的东西变得扭曲，脑袋变成了一摊浆糊，有些难以思考。
看着金发青年越发空洞失神的绿眸，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眸子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深沉，漆黑地像是某种旋涡，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感。
太宰治的声音温柔似水，压低的嗓音带着一种磁性，让人更加恍惚。
“里奥。”
“在听到响指后，你的意识将会恢复。”
“同时，你会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被我抹消的，催眠时的记忆也好，亦或者之后发生的事也好。”
“全部都会想起来。”
另一只缠绕着绷带的手伸出，在金发青年的耳旁打了个响指。
“啪。”
周围的景象像是突然被敲碎了的镜子，噼里啪啦地掉落砸碎在地上。
脑袋瞬间变得清醒。
乱七八糟的，被自己忘记了的事情，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红色的绳子，摇摆的硬币，杂志，触碰，亲吻，以及男人那声低哑的，仿佛带着魔力的话语。
『“——里奥最喜欢太宰治。”』
突然冒出的信息量让黑泽里奥的脑袋一时间没有办法即时处理。
而表现出来的形式，则是金发青年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太宰治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那双鸢眸上落下一道浓浓的阴影。
“里奥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
绿眸呆滞地望着空气，不知过了多久，才转动了一下。
太宰还在继续轻声说道。
“——里奥所说的「喜欢」，只是因为被我催眠后而诞生的情感。”
“伪造的，虚假的，并非真实的。”
“那么，在脱离了催眠之后，知道真相的里奥现在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太宰治弯起了眼睛，微微扬起的唇角笑容显得自嘲又可怜。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迷路在沙漠中的旅人一般，如同刀割般疼痛，却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
“——果然是讨厌了吧。”
“唔，也是当然的事情了呢。”
“毕竟催眠你做出那样的事情，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获得你的「喜欢」……”
太宰治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远处传来，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黑泽里奥眨了眨眼睛，歪了下脑袋，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后，
他毫不犹豫地仰头亲了上去。
“——”
黑发青年的声音被堵住，鸢色的眸子缩紧到极致，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然而黑泽里奥完全没有管太宰治的反应。
他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感到害羞还是紧张，又或是在克制着自己的兴奋。
这并不是里奥的第一次亲吻。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又的确是第一次。
只是单纯贴紧着嘴唇，便已经感觉到心跳加速，鼓膜像是要被心跳声震破似的。
却又令人感到欣喜。
金发青年身后的尾巴无法自控地摇晃起来。
黑泽里奥像是小狗一样，亲昵地用嘴唇蹭了蹭太宰治的嘴唇。
软软的，冰冰凉凉的，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布丁一样。
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黑泽里奥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却没有品尝出甜味。
于是，黑泽里奥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正好对上了那双像是受到惊吓的鸢色眸子。
原本缩紧的瞳孔不再颤抖，只是身体绷紧着，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快要陷入应激反应。
虽然遗憾于没有尝出布丁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黑泽里奥还是感到了高兴。
气泡咕噜噜地涌出，快要将自己的脑袋淹没，身体几乎快要随着气泡一起漂浮起来，完全不想思考其他的事情。
不过不思考好像是不行的。
注意到面前的黑发青年似乎快没了呼吸，黑泽里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往后退去。
嘴唇离开，还残留着刚刚柔软的触感。
胸口变得软乎乎的。
金发青年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太宰？”
见太宰治没有反应，黑泽里奥只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像是向日葵般灿烂又明媚的笑容，刺眼得让人眼睛发酸。
他的声音认真，似乎想要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些，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错哦。”
“太宰已经解除了对我的催眠，但是，我觉得这种感情也没有变过。”
“想到太宰的时候，胸口就会变得软绵绵的，身体也轻飘飘起来；太宰和我说话的时候，会感觉很开心；太宰注视着我的时候，脑袋就变得一片空白。”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太宰的亲吻并不讨厌。”
“反而非常的喜欢哦！”
原本过载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耳旁像是散热失灵的电脑风扇，“呼呼”地响着。
被自己遗忘掉的细节，躲闪的眼神，以及为什么催眠前后里奥没有任何的变化。
之前的画面飞快地闪过，串连在了一起。
被眼前的薄纱蒙住眼睛而看不见真相的人，原来是自己。
——里奥的「喜欢」不是虚假的。
沉寂的心脏热烈地跳动起来。
向来运筹帷幄的操心师，此时却在里奥的面前溃不成军。
……自己什么时候被里奥变成了笨蛋呢。
太宰治的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有几声无助的气音。
黑发青年忽然低下头，用缠绕着绷带的手腕挡住了自己的脸，紧抿着嘴唇，不想让自己的表情泄露出一分。
然而，从发丝间隐约露出的耳尖和脸颊却泛着浓郁的红色，完全无法掩藏。
“太宰？”
黑泽里奥歪着脑袋，甚至想要趴下去，去看太宰脸上的表情。
金发青年担心地皱起眉，关切地询问道。
“太宰太宰？突然间怎么了，表情好奇怪，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还是说……”
里奥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消沉了下去，闷闷的。
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相当的难过。
“太宰讨厌吗？亲吻这件事。”
“唔，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经过太宰的允许就亲太宰……”
“不是的。”
然而，一直安静得像是一具尸体的太宰治却急忙出声，像是怕对方误会什么似的，向来平缓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不是这样的。”
黑发青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了他的呼吸。
然后，太宰治伸出双手，轻轻捧起黑泽里奥的脸颊，像是捧起什么易碎的宝物般小心翼翼。
恢复了平时那副语气，却又有所不同。
低沉，轻柔，又带着一种令里奥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听我说，”
“——真正的亲吻，是这样的哦，里奥。”
没有等黑泽里奥做出回答，太宰治便低下了头，亲吻了上来。
和里奥之前那种像是小动物般的亲吻方式完全不同。
太宰治的吻更多的，是发泄着自己某种无法描述的情绪。
糟糕，深沉，危险，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像是蛛网上的猎手，将主动投身于自己编织的陷阱上的猎物，用纯白的蛛丝紧紧包裹缠绕起来。
突然被太宰亲上的黑泽里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深绿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下一秒便瞪得滚圆。
陌生的，柔软的舌头更加强势地舔舐着自己，然后撬开了嘴唇，扫过口腔上上下下的每一个角落。
如同从寄生者身上吸收养分的某种植物，拼命地汲取着，肺部的氧气也跟着掠夺殆尽。
“唔、太宰……”
脑袋晕乎乎的，里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然而，捧起金发青年的脸颊的双手强而有力，没有给对方任何逃脱的机会。
那双鸢眸注视着自己，漆黑的，看不见任何的光，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像是旋涡一般快要将自己吸进去。
光是被看着，耳朵和脸颊就开始忍不住发热。
太宰也感受到自己掌心逐渐升起的温度。像是被对方的温度传导同调，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也变得炙热。
“呼，唔……”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呼吸，谁的喘息，在耳旁响起混合在一起。
黑泽里奥感觉自己被对方舔舐过的地方变得酥酥麻麻的。
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过电感，从亲吻的舌尖一路顺着脊髓窜过全身，手脚都变得软绵绵的，快要瘫软下来。
原本支撑在地上的双手下意识抬起，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
太宰灵活又柔软的舌头强迫性地卷起自己的舌头，交织着，像是某种纠缠在一起的蛇，难以分离。
一会儿搅动着他的舌头，一会儿又轻轻吮吸着自己的舌尖，难以应对，难以喘息。
被亲得七荤八素的黑泽里奥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不够用，混混沌沌的，没有时间思考。
干脆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太宰，任由着对方亲吻着自己。
耳边只剩下亲吻时，舌头搅动发出的“咕啾咕啾”的水声，以及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令人面红耳赤。
脑袋变成浆糊了……
黏黏糊糊的……
黑泽里奥被亲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捕捉不到，脑袋里迷迷糊糊地想道。
好喜欢太宰……
“唔……呼、嗯……”
时不时从缝隙间泄露出去，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哼唧声让太宰的亲吻停顿了半秒，随后愈发激烈。
原本捧着脸颊的手，不知何时滑向了后脑勺，变成了扣住对方脑袋的动作。
柔软又灿烂的金色发丝从指缝间穿过，指腹摩挲着头皮时，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黑泽里奥忍不住颤抖，身体快要软成了面条。
此时几乎是完全是趴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唔……哈啊……”
太宰治的手掌下移着，最后落在了后颈处，微妙地顿了顿。
然后像是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般，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后颈那块细腻的皮肤。
不知吻了多久，感觉到里奥的表情迷迷糊糊的，快要晕过去，太宰治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对方。
太宰治捧着对方的脸，专注地盯着对方。
“真正的亲吻，是这样子才对呢。里奥现在知道了吗？”
黑发青年的白皙脸颊同样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鸢色的眸子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光彩。
声音低沉，带着接吻过后留下的一丝淡淡的沙哑，问道。
“里奥，讨厌这样的亲吻吗？”
“……啊……”
黑泽里奥的脑袋晕乎乎的，深绿色的眸子失去了焦距，几乎发直。
金发青年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吮吸得发麻的舌尖似乎更红了些，无意识地吐在外面，带着一层亮晶晶的水意。
看上去更像是只没有意识的小狗了。
太宰治的眸子微暗，最后却只是伸出拇指，轻轻抹去了对方唇角尚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唾液，轻声呼唤道。
“里奥？”
“fu……不，不讨厌。”
黑泽里奥带着浓厚的鼻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被吮吸得发麻的舌尖还不受控制，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听上去变成了大舌头。
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恍惚。
“好奇怪，脑袋变得乱七八糟的。”
“黏黏糊糊的，好像快要融化掉一样……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嘴巴和舌头变得麻麻的，身体也很热。”
“但是很舒服。”
金发青年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开心地说到，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完全不觉自己的话听上去多么令人面红耳赤。
黑泽里奥半眯起眼睛，周围像是冒出了小气泡般，满眼的欢喜。
“和太宰接吻很舒服，也很喜欢。”
笨蛋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情，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