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有一些像。”
“是么?”
“也不对。他跟你不像,倒是跟折颜书里画像上的你,有些像。”
“跟现在的我不像?”
“不像。帝君……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咳!咳咳咳咳……”某人闭眼偷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咳出声来,咳了个惊天动地。
“绾姐姐!你醒啦!怎么咳成这样?我去给你倒水……”
少绾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胡乱抓了她的手,道:“没事儿。只是祖宗我刚刚好像做梦,梦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东华淡然地瞥了她一眼,道:“醒了就起来吧。不然墨渊又该急得吐血了。”
“墨渊怎么样?”记起墨渊的伤,少绾也顾不上调侃他俩了,立马坐起了身,急着问道。
东华答道:“他伤得重些,在折颜那儿。”
少绾一听就要翻身下床,凤九赶忙拦住。“东华!”还一边斥了某人一声儿。
东华居然就闭嘴不吭声了。
真……不可思议!
少绾总以为这俩已经让她吃惊得不会再吃惊了,却每每还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些。
“墨渊到底如何?”她不理东华了,直接问凤九,靠谱些。
“他的伤不碍事,比你早醒了三天,现在是被折颜拉过去帮着熬药了。如今你也醒了。折颜说,醒过来就没事了。”
少绾点头,再问:“战场?”
这却只能是问东华了。
东华答道:“打扫干净了。”
“多谢!”按理说,她和墨渊是领了军令的主将,虽说已将敌军主将擒杀,但究竟没能全始全终,道声谢是应当的。
“我不过替你俩打扫一下战场。你俩拿下庆姜手下第一员大将,当记头功。等你大好了,三军为你俩开宴!”
少绾缓缓笑了,道:“墨渊最讨厌庆功宴了……”
凤九替东华为了难,跟少绾商量道:“那,可以开个小小的?”
少绾笑道:“那怎么行?一定要给祖宗办得越大越好!祖宗我要不醉不休!”
“庆功宴你想要多大都行。”东华悠然道,“不过,酒,你是喝不成了。”
那是什么道理?少绾径直问道:“为什么?”
东华未答。却是凤九的脸上立时露出一个极开心的笑来,道:“绾姐姐,恭喜!你怀孕了!”
少绾静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然后问凤九,道:“墨渊知道了?”
“嗯。”
“他什么反应?”
凤九再次笑了,道:“墨渊殿下差不多都紧张到同手同脚了……”
少绾此时方才又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可惜……”
凤九问道:“可惜什么?”
“没有看到墨渊那时候的样子……”
东华道:“你不是带着那妙华镜?”
少绾于是笑出了声来。
而端了药回来的墨渊和折颜,于这笑声中掀帘走了进来。
军营里有了喜讯,连往日战后的那派凄凉景象似乎都被这喜讯冲得淡了。从将军到兵士,人人脸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笑意。
似乎唯一不为所动的人,就是他们的铁血主帅东华紫府君。
“你方才可是出营去了?”三军准备开宴,而紫府君却似乎在审人。
主帅帐内,东华正襟危坐。
“是。”躬身回答的居然是将军剧虞。
“出营做什么去了?”
这次剧虞将军没有立刻回答,他小心地抬起头来,偷眼觑了觑他家主帅的脸色。
可惜东华的脸色向来看不出什么喜怒。
剧虞咬牙低头,道:“去见了一位故人。”
“你的这位故人可是在对面魔军之中?”
“是。”剧虞不敢否认,不敢迁延,跪地道,“请主帅降罪!”
“你认为你有罪么?”
“属下……”
“你可有对他泄露军情?”
“属下万万不敢!”
“你可会为他背叛天军,背叛本君?”
“绝无可能。”
东华轻叹了一声,道:“若是战场执戈相对,你可会对他手下容情?”
剧虞摇头,答道:“我与他既然各自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就不会再动摇。私交归私交,绝不影响公事。”
“既如此,你的私交,干别人底事?”东华淡然道,“本君亦不会干涉。”
听得这么一句,剧虞心中激荡,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东华却又再次发话了:“何况,你这私交,眼下本君还正想派个用场——放心,本君并不叫你出卖故友,只是让你私下带个话。”
稷泽之西的腹地有一座独岛。
岛上长年覆盖着稷泽独有的迷雾,似乎除了迷雾之外,岛上便别无他物。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至少,此时并非如此。
此时,如果能穿过岛周的迷雾,便能到达一处仙乡般的所在。
那是一片竹林。
碧水竹。
竹荫下三五丛朱红的奇花开得正盛。
那花甚奇,一株独枝,只见开得朱红的花朵,竟是株株从上到下一片叶子也无。
那花瓣如细丝般散开。由于那花瓣极细,竟凭空生出一种锋锐之感。
碧竹荫映下,那红艳到极致,反有了一种睥睨诸色的清绝。
逼人的幽艳。
另一头的竹荫下,置了白石桌椅。
有人俊眉修目,白衣黑袍,正悠闲地落子。
桌边的香茗维持着将沸未沸,两只茶盏。似是在等人。
夜深月静,虫鸟息音。
只竹露滴响,时闻落子之声。
不觉月至中天。
仍旧只听得竹露滴响的声音。但周围的空气有了微妙的改变。
庆姜开了口,还是那温文的声音,道:“自你离了魔族,这棋盘上我就再没了对手,未免平生一大憾事。”
“说了本君奉陪。”往他对面落座的,居然是东华。
庆姜抬起眼来,颇有兴味地道:“无论是战还是棋?”
东华点头,道:“无论是战还是棋。”
庆姜笑,道:“你让剧虞送信过来,约私下一见。这若是给天军里头知道,你这个天军统帅要如何交待?”
“战乃公事,棋乃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