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露天宴会上摆着的一件古物,表情静谧,神色自若。在其他人眼中是略显傲慢的目无下尘,但偏偏不令人觉得失礼和讨厌。长成这样,还有出众的天赋,不论做什么都有种让人纵容的理所当然。谢行尊收回观察现场的精神力,并不担忧。不如说,从星光大学里那些贵族学生古怪的表现就能看出苗头,这些平日目空一世的贵族,在元恬面前仿佛觉醒了奇怪的属性,很吃少年态度寡淡这一套。连更长一辈的侯爵伯爵们都没计较自己主动的眼神示好落空,任由子侄辈们强装不在意,又在整个宴会场中绕着弧线“不经意”地过去。虽然元恬从头到尾都没想达成这样的目的,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元恬的注意力还在书上,这种场合,把书本带进来或者打开投影看未免有些失礼,但元恬不需要实体书。从本应该第一次精神爆发的年龄后,元恬的精神力等级的确并没有明显的提升,但他发现自己忽然能过目不忘。就像是扫描仪一样,将看过的书本记住存放在记忆小屋中。但只是记住,并不是理解。好比计算机的存储区,能够随时调阅,并不代表ai理解了存储的内容。最近新从图书馆中下载的几本通俗文学也被元恬放在记忆小屋中,还特地开辟了一块新的区域“存放”。容貌清丽的少年偶尔眨眨眼,睫毛小扇子似的轻颤,让人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系统捏出来的完美投影。他目光游离,没注意周围越来越近的人影。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和教材。畅销书这么写,一定有它的道理。[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我了]想联系上下文努力理解这句话,元恬的大脑短暂宕机。谢行尊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先看我给你推荐的书目。】元恬从善如流,他对推荐书目的期待值很高,本来想留在最后进行“进阶学习”。谢行尊不得不给出一些提示,让少年的社交学习更加高效。尽管他并不希望元恬以后,将人与人的相处“流程化”。谢行尊:【交流前,你可以先试着对交流对象做一个的预设。】【比如对方接下来的态度、目的等等,这些往往与他们的身份、性格、立场息息相关。】听起来就像提出研究课题的假说,下一步就是通过交流“验证”和改进。元恬学到新东西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践,但有些顾虑:【我可以先跟你模拟一下吗?我说说看,你帮我修正。】元恬:【德蒙特的家主,在忌惮和警惕我,并不是真心想跟我和好。】对方没有直接应答,在他说话时也没有出声。但元恬发现连接的精神内海,隐匿的黑漆漆周围,那些弥散的黑气“背叛”了主人,兴奋地变成了一个圆。代表着对。银发少年在“发呆”中,突然抿着淡红的嘴巴笑了下。周围的人跟着一愣。元恬:【埃文斯教授和玛格丽特女士喜欢我?】快速的圈。黑气似乎不完全受玉佩的操控,跟主人的性格相反,异常活泼。元恬:【克劳德和马库斯喜欢我,把我当成朋友?】黑气有些纠结地扭来扭去,听到后半句又快乐地变成一个圈。元恬纠结下:【谢行尊觉得我有点笨?】最近对社交和人的学习,他的表现可谓一团糟,挫败感十足。这次是快速的“x”,还嫌不够一般,多组成了两个“x”。元恬又快乐了,按照之前的句式,问:【谢行尊……喜欢我?】黑气似乎一呆。低沉冷感的声音倏然响起:【有人过来了。】元恬下意识抬头,发现是会场有人举着酒杯过来攀谈。他再“看”向精神内海时,那团黑气已经不见踪影。元恬缓慢眨眼,他还没有问完呢。亨里克詹森显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年还在另外一人交流,他体贴地端着一杯混调,递给元恬,更换了他手上已经见底的饮品。他有一双棕色的眼睛,笑起来时很温柔:“阿玛雷托,一种在古蓝星就已经存在的利口酒,杏仁和香草风味。这杯阿玛雷托酸也许符合你的口味。”元恬不知不觉喝完的上一杯同样是利口酒饮品,詹森以此推测出少年的口味喜好。更重要的是亨里克詹森说:“同名的阿玛雷托月季也是一种非常复古美丽的花,我喜欢它浓郁厚实的丝绒质地。”元恬的独立宿舍外选种的花就是阿玛雷托月季,他在园艺选修课上也选了培育阿玛雷托,作品已经被制成永生花,摆在授课教室中作为完美结课作业展示。元恬下意识接过酒杯,沉默地听完对方的一大段话。是他学不来的,教科书一般的待人接物。有贵族间流行的金粉氛围,表达了自身的见闻和观察力,对他的关注了解,为他拿酒的体贴又淡化了宴会上搭讪的突兀,和他身份自带的高傲距离感。很好的初次见面,至少没让他讨厌。元恬努力分析试图学习,然后沉吟措辞小十秒,最后道:“……谢谢。”有自知之明,知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是一种美德。詹森突然笑了下,对上元恬疑惑的视线,朝他伸出手:“原谅我的冒犯,你比传闻中更……让人想认识。我是亨里克詹森。”元恬跟他握了下:“我是元恬。我听林朗少将提起过你,是优秀的毕业学长。”詹森家族在星光帝国是足以跟德蒙特抗衡的家族,是新贵族的代表,以对抗感染生物的军功发迹,论对感染生物的了解,在场不会有人超过面前这位从小就时不时被丢到前线历练的詹森家族继承人。元恬在危险的交界处长大,天然对他们有好感。更何况亨里克詹森的姿态放得很低,也不让人讨厌。大概没有什么恶意?元恬下意识朝着精神内海,之前散装黑气活动地方“看”了一眼,诧异地发现那些黑气又出现了。似乎是在回答元恬下意识的提问,黑气忸怩地合成了一个圈。但形成的速度极慢,给人的感觉中途随时会变成一个“x”,比之前回答克劳德和马库斯是不是喜欢他还要慢。难道是接触的时间短,黑气也拿不准?元恬的视线从黑气升级版,那团不动如山的黑漆漆上移开,先专注应对詹森的闲聊。有了詹森的开头,元恬的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个小圈子。年龄相仿,大多都是星光大学的毕业生或在读生,能聊的东西很多,也没有冷场。元恬的社交风格跟存在感过分鲜明的外表不同,多数时候都在听别人说话,偶尔简短的发言表示自己在听,是绝不会让人怀疑的认真表情,轻易能让人生出好感。虽然有个社交场上的新人,聊天不仅没有冷场,不论男女,反而更加健谈,说话的间隙不时看一眼专注得像是在听课的银发少年。聊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深灰色礼服的青年开口,提及了近两天的热门新闻:一个德蒙特旁系的家主被流放到了边陲。“对外公布的理由是妒恨天才,私自恶意针对,破坏星光内部的安定,”詹森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慢慢压下,那双形状温柔的眼睛,此时盯着人却发冷。另一人笑着搭话:“对,落到这个结局也是自作自受,真是解气。我看他的过往犯罪,还有迫使一个贺拉斯的旁系针对同学。”贺拉斯的旁系,巴顿贺拉斯,因为外放精神力攻击元恬被处分休学。他得知消息后义愤填膺、声泪俱下地发文指责被流放的男人,声称自己被威胁,如果不按照他的指示做还会连累家人。一唱一和的谈话,一个字没有提及元恬,但字字都在提醒德蒙特主家主动低头,给足了元恬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