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恬无暇问清楚,因为塞勒斯有了新的行动。刚才由于在专心回复玉佩的问题,元恬一直沉默,对方似乎将他的沉默自行解读成了什么。往日清冷的贵公子,连最惯常挂着的嘴角弧度都无法维持,牙关咬紧,已经将自己的指骨捏得发白,呼吸频率都乱了。看着面前少年的目光近乎哀求。元恬猜测,可能是被忽视了不高兴?元恬更奇怪玉佩跟他突兀的对话,之前谢行尊从未有过这样的行为。他给人的感觉冷漠,说话也跟一条直线一样压抑冷沉,但其实非常有分寸,总体印象更偏向有教养但疏离的傲岸贵族。可能是真的很好奇他跟塞勒斯的交易,也帮他查验是否合理,可以理解。短短几天,元恬的情感就更偏向沉稳可靠的玉佩精。塞勒斯说:“我知道也许你不想听,但订婚……不是我本人的意愿。”他最后捡起作为王室继承人的骄傲,尽力保持体面:“处理好所有潜在的危险后,我再来找你。”所以能不能等等他。少年丽的面孔如同神赐,略微上挑的眼尾天然带着些多情,偏偏看人的眼睛湛清,明澈得可以当作镜子,照出各人各态,让人无地自容。在那双眼睛中,再看不清任何情谊和情绪。元恬其实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从不让不信任的存在窥察自己的内心。塞勒斯突然转身躲避那双眼睛,手指轻颤。他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元恬身上有了他说不出来的变化,越来越让人觉得留不住,也愈发吸引人。塞勒斯逃避地走到门口,背对着元恬道:“其他事我都挡下来了,但能支撑那种程度的机甲活动,你的精神力等级瞒不住,后续会有人来给你做检查,是信得过的人。”“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无法处理的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这次过来我借用了克劳德的身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塞勒斯习惯性地叮嘱了几句,一顿:“又或者……有事你可以直接找克劳德和马库斯,他们都很乐意帮你。”看对方真要走了,元恬叹气,说:“你要的研究项目,我会把部分成果……”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室继承人打断,是在元恬面前甚少出现的失态:“不。”塞勒斯转头,脸色苍白:“不要给我,就当……就当我的请求,再给我一点时间。”元恬愣住,塞勒斯这么大的反应,他几乎都以为欠债的是对方,要债的是自己。塞勒斯开门离开又关上门的速度极快,没给元恬再说话的时间。等在门口望风的马库斯都被吓了一跳,问:“殿下,出什么事了?”马库斯原本以为是少年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但迟迟没等到塞勒斯呼唤医生就知道不是。应该是两人的交流。马库斯低头挡住自己的表情,没有出言安慰塞勒斯。对方此时也不需要他的言语。再抬头,只见这位备受民众称赞的完美王室继承人已经恢复了在外的姿态,脊背挺拔,脸上时时刻刻都是得体的微笑。塞勒斯将进病房前脱下的手套又戴上,问:“那两个暴徒在哪里?”马库斯不动声色地帮忙理顺殿下衣摆的褶皱,装作没有看见那双修长但隐隐还有些轻颤的手。马库斯回:“亲卫看管着他们,没有任何人接近,随时可以接受讯问。但……国王刚才召见您,德蒙特家主也在场。”塞勒斯:“嗯。”塞勒斯扭头看向窗外这座繁华喧闹的王都的中心位置,最华丽庞大的建筑,王室宫殿所在的方向,一向清冷淡泊的眼中燃起惊人的野望。第18章 塞勒斯关门离开后,元恬依旧盯着那扇关闭的门,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又或者有了什么情思,放在那张小脸上略微沉重。谢行尊突然开口:【塞勒斯非常清楚这次袭击的罪魁祸首是谁,单纯以那两个学生的家世以及经历,根本没必要袭击你,背后有人指使他们。】【但直到现在,也只有那两个学生和机甲检修人员的处理报告。】元恬:“啊?嗯。”谢行尊说的事情他都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话题拐到了这上面。元恬回完后依旧看着前方,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谢行尊沉默。他不是喜好在背后臧否其他人的性格,更何况这涉及到元恬的私事,但又不能放着不管。谢行尊最后开口直接询问:【还在想什么?】元恬面色凝重,犹疑:“塞勒斯……”谢行尊:【嗯。】元恬继续:“他不让我把部分项目成果给他,不会就是想让我继续欠他钱,利滚利,以后好拿捏我吧?”塞勒斯的品德好像没那么低下?而且这点钱对他来说很多,但对星光帝国的太子来说完全九牛一毛。谢行尊:【。】其实某种程度上不想两清,的确也能如此理解。他更深刻地理解了跟元恬说话不能靠猜,而要直接问。也不知道塞勒斯原本和元恬日常到底怎么沟通的,连王室继承人资助一个遗孤还要对方拿项目换这种事情,都一直让少年坚信到现在。谢行尊说:【你知道具体欠他多少吗?】男人冷漠地绕过这个话题,他的确能帮塞勒斯向少年解释清楚,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对方是名义上继承了他姓氏的后人。耷拉的元恬一下子支棱起来,宛如期末考前恰好重点复习了某个知识点,又恰好被考到的那种兴奋。他打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在空中投出一个文档界面赫然是一个excel。从遇到塞勒斯那一年开始,到昨天,每一笔“欠款”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小到日常用餐、出行、每次塞勒斯巡航回来带的伴手礼;大到住宿费、学费、珍贵的古籍纸质书等等。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得到了警示,连搭乘王室继承人的星舰一起到王都,元恬都查询了当天相关星际特快的车票然后折算成了欠款金额。元恬:“不过有些东西不太好算,比如塞勒斯的母亲给我送的小点心。”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格里复杂的公式后也跟着清晰的计算过程和结果,少年翘着隐形的尾巴,提及自己的数学能力就像只刚刚胜利的小公鸡。“她真是一位非常热心非常好的女士,但她的点心除了材料成本、劳动成本,知名度、社会影响等附加价值真的很难……”元恬说着说着突然一顿,疑惑:“你是不是在……笑?”元恬非常确定自己没听见玉佩出声,但就是有种感觉顺着那条线传来了闷沉的轻笑。也许跟精神结契有关。谢行尊过了会儿才说:【你不用浪费自己的研究成果还他。】元恬委屈:“但我没有钱。”谢行尊:【我有。】元恬说:“你的钱跟我没有关系。”谢行尊说:【从精神结契那一刻开始就有关系了。】元恬掰着手指,数:“你救了我两次,教了我精神力技巧、社交技巧、资料……之后还有很多其他的,我帮你提升精神力和恢复身体就互相抵扣了,我不能拿你的钱。”谢行尊语带笑意:【你是不是也在记我的账?】元恬大惊,他明明都避开玉佩了。谢行尊说:【你该更了解些治愈系精神力的价值,尤其是你还能直接提升别人的精神力限界。】元恬想了想,说:“但如果不是我快死了,你也不会改变计划留下来跟我结契。你原本不需要我就能恢复,还能早点离开,我帮你恢复也不费力气,自己还得到了保护……”谢行尊觉得那个克拉伦斯实在不会教孩子:【账不能这么算,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损失就无偿为别人提供便利。】【如果没有你,我还需要花费另外的布置寻找材料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