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听得有些茫然。
“不是，这什么意思？雷电将军……那不是你制作的人偶身躯吗？”
“她身上设定的规则，难道不是你随便动动手就能改变的吗？”
雷电影死死捂住脑袋，强忍着那种抗拒引起晕眩和难受，低沉道：“当初就是为了避免将来我会出现动摇，所以给将军留下的设定，即使是我，也无法更改。”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小北实在是有些不理解。
“自己被自己做出来的人偶拿捏，雷电影可真是有你的，维尔薇要是听到这种事情，估计得笑死吧。”
慕北也觉得离谱至极。
“我需要怎么帮你？”
“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雷电影猛然喝道。
少女眉头微蹙。
“我是可以离开，但这样一来，你是打算向雷电将军屈服吗？”
紫发女子神情微怔。
“如果你当初给她留下的设定，是坚定不移地在你所谓的永恒之道上走下去，那既然你现在的意志已经发生了改变，为什么还要向她妥协？”
“我……”雷电影眸光略微失神。
但就在下一瞬，她的眼神陡然冷冽起来。
胸口处雷光迸溅，恐怖的威压瞬间爆发开来。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慕北瞳孔骤缩，她身形急退，险险唤出霆雷诛邪，抵在那直扑面门的凛冽剑芒之上，被掀飞了千米开外，直抵天际，音爆声震开层云，少女艰难停滞下来，双臂颤抖，喉咙微甜，忍不住嘴角溢出血丝。
“唔……”
“阿北？！你没事吧？！混蛋！让我来！”见到慕北受伤，小北顿时恼火了起来。
“不，我没事。”少女眉头紧蹙，捂住发闷的胸口，低低喘息，轻轻擦了擦嘴角。
“只是距离太近了，下意识没有防备。”
然而那紫芒却从下方瞬息冲来，刀刀杀机毕露，锋芒几乎快要撕碎长天。
“就因为你，让她一次又一次动摇……”
“其罪当诛！”
雷电将军对慕北显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杀意，甚至冲破了影的阻拦，强行要对慕北施以裁决。
“你给我住手！”
慕北刚想挡住那道雷光，却见到那雷光主动避开了她的身影，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雷电影陡然将手里的长刀散去，低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怎可随意出手？！”
“我只是在扫除你永恒道路上的绊脚石。”雷电将军的意志在脑海内回荡：“你难道忘了，当初激活我时，你说过的话了吗？”
雷电影眸光微颤，她想起了那个时候，自己所面临的绝望与痛苦。
“如果一切都不会改变……那么她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永恒……”
“将军，从今天起，无妄无执，无念无想，我会在永恒之路上永远地走下去，而你……请帮我守护好我的永恒。”
雷电将军语气冷冽：“你的永恒，现在你莫非要亲手去打破它？！”
“你眼前的这个人，她在稻妻的土地上凝聚时间神座，你若不对她动手，必定会被天理问责，时间之执政早已逝去，她的传承又与你何干？！”
雷电影眼眸微垂，轻轻摇头。
“将军，那尊神灵于我和真有恩，若只是为了讨好天理，便对她出手，这样换取的施舍，我不屑要。”
“这些天里，我一直都在思考，稻妻的未来究竟该如何前进。”
“整整五百年，稻妻在你我的管控下，宛若一潭死水，但即便如此，仍然会有新的萌芽诞生。”
“我曾经所理解的永恒……真的是我想要的永恒吗？”
“保持一切不变不移，我真的就什么都不会再失去了吗？”
雷电影闭上双眼，神情决然。
“不，若真正想要永恒……接近天理，堪比天理，取代天理，我绝不该就此停滞不前。”
“我曾应许过臣民一梦，常佑鸣神之永恒。”
“但直到一心净土被破，她站在我的面前，悍然与我战斗时，我虽然尤其愤怒，却也因此感到心忧。”
“慕北……她打碎了我的梦幻泡影。”
“让我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自己……并不足以实现真正的永恒。”
“这一次，是她……但下一次呢？又会是谁？”
雷电影睁开双眸，将手轻轻抚上心口。
“将军，我也会感到害怕，你明白吗？”
“所以……我必须亲手打破我的永恒，从中挣脱，才有可能迈向崭新的永恒。”
“臣民的愿望，我的愿望……还有……她的愿望。”
“这一切，都需要我去改变。”
“将军，我想让你理解我。”
雷电将军沉默了许久，方才冷漠出言：“雷电影，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嗯。”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到底能不能支撑起，你那所谓的崭新未来！”
缠绕着电光的身影陡然回头，朝着下方的影向山飞去。
“她要做什么？”
“快，跟上去！”
慕北紧随其后，看到那身影踏入了位于影向山腰部的某处隐秘洞窟之内，她走入其中，便见雷电影打开了一扇略显扭曲的涡旋大门。
“这是？！”
“慕北……”
雷电影顿住脚步，回眸望向少女。
“我是该好好谢谢你，是你让我下定决心，彻底跟过去做出了断。”
“将军……她代表了我曾经的意志……”
“我必须战胜她。”
“向她证明，此刻的我，究竟怀有怎样的决心！”
说罢，雷电影蓦然踏入了涡旋大门之内，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喂！雷电影！”
慕北急忙喝道。
“她进去了？这扇门究竟是什么地方？空间裂缝？传送通道？！”
“影向山内部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要进去吗？”小北问道。
“先等等吧，贸然进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看雷电影的态度，明显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
“走，先去问问八重神子。”
鸣神大社内，聚集在这里的民众大多已经散去，慕北直奔宫司寝居，却发现八重神子此刻正站在神樱树下。
“哟，慕巫女，回来了，做得不错嘛，想要什么奖励？”
听到脚步声，八重神子回眸一笑，妩媚至极。
“别嘻嘻哈哈了，你家雷电影出事了。”
八重神子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慕北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八重神子，便看到她的神情变得诧异了起来，旋即露出了些许笑容。
“唉，这个笨蛋。”她低下头，手里把玩着一枚泛着淡紫色光芒的晶莹事物。
“其实，她很早以前，就给过自己答案，但那时候的她，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虽然明白，但却无法告诉她。”
“毕竟，这种事情，我又不能亲手揍她，还是得让她自己醒悟，旁人的劝诫，终归只是下乘。”
八重神子将双手拢回袖中，朝着慕北微微一笑。
“走吧，去看看。”
两人回到涡旋大门面前，八重神子仔细端详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看起来没错，她果然是将真殿下的意识空间，安置在了这里。”
“你说什么？”慕北一怔：“这是……雷电真的意识空间？”
“是影当年从坎瑞亚带回来的，也是她现在心中唯一的念想了吧。”
八重神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她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只不过……现在的稻妻啊，实在等不得她慢慢从里面出来了。”
“慕巫女，现在……我只能再拜托你一次了。”
“帮我把她带出来，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该怎么做？这处空间大门给我的感觉极不稳定，我真的能够在里面找到雷电影吗？”
“放心，我会在外面给予你指引。”
八重神子指尖轻拢印诀，一株淡淡的雷樱花团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在空间隧道内穿行之时，会留下意识的残影，慕巫女你只需要循着她的意识残影，就一定能够找到她。”
“慕巫女。”狐耳女子妩媚的眼眸显得认真起来。
“我的神明，就交给你了。”
少女突然笑了笑。
“也就只有这种关键的时候，你才会表现得像是她的眷属。”
“哎呀，好烦啊你，快去快去！”
望着慕北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八重神子唇角微翘，眸光闪动。
“谢谢你，慕北。”
“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会铭记在心。”
“鸣神一脉，必不负卿。”
虚无的隧道内，潮涌冲刷，记忆奔流，宛若当初在地脉之时。
慕北屏住呼吸，运转太虚之气，感应周遭浮现的记忆。
她看到了许多人。
有匠人，有军士，有平民，有匪寇，有妖怪，也有鬼族。
他们的一生，都被此处洪流巨细靡遗地记录了下来。
扎根于稻妻的芸芸众生。
很快，她从中看到了紫发女子的身影，她的记忆尤为漫长，有许多的人与她曾擦肩而过。
有她与友人树下聚会的画面。
有她与知己彼此切磋的画面。
有她第一次从雪地里抱起粉色小狐狸的画面。
亦有……她与那温柔的姐姐持伞同行的画面。
那时的雷电影，虽然清冷，虽然寡言，唇角却时常泛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