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窦钧、韩星渊两人面色凝滞,这灵枢观清徽竟然是来退婚的!
你退就退,私下商议不好吗?
现在不仅打塌了郡守府的大门,而且登殿一问,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若是真让他退了,齐正业怕是要一辈子受人讥笑,在朝堂里也抬不起头。
“清徽!你在挑战本郡守的底线!”
齐正业厉声喝道。
张鸣不动声色的说道:“郡守大人此言差矣,自古官场如商场,能说出来的底线就不是底线了。大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贫道现在惹的麻烦不少,就不怕连累了郡守府齐家?”
齐正业眉头微皱。
灵枢观清徽如今已经是天下纷争的漩涡中心,得罪佛门、三宗、儒家、魔门,现在甚至要得罪大晋皇朝。
若真的如此,齐凌与郭香成婚,到时候郡守府势必受到牵连。
这是他此前不知道,也没有想到的。
“清徽,本郡守乃是东陵郡之主,代表大晋皇朝的意志!就算犬子与郭家联姻,谁又敢与我大晋皇朝正面相抗!”
齐正业冷哼一声,说道,“倒是你,既然自知得罪了这么多势力,就没想过害怕么?”
不愧是官场老手,直接将难题踢回。
不过,他说得对,只要大晋皇朝一天不倒,就算是三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对抗郡守府。
然而,他遇到的是张鸣。
“呵呵,齐大人好威风!只是不知你是真的不怕,还是另有筹谋?”
张鸣嘴上挂着笑容,眼睛变得略微凝重。
这齐正业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看来今日还是免不了一战。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无论到了哪里,终究是凭实力说了算。
强者,为尊!
这才是他登门的真正底气。
齐正业显然也明白这点,不过他自忖自己是一郡之守,代表大晋皇朝,正如他刚才所言,天下人皆不敢为难他。
那眼前的灵枢观清徽,又有什么胆色敢为难他?
因此,他听闻张鸣的话语,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本郡守的事情,就与你灵枢观无关了。总之这婚,我齐家不同意退,也不可能退!”
气氛再次变得凝滞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欣喜的叫喊:“爹!听说香儿姑娘来了?”
只见齐凌兴冲冲的冲进大殿,左右四顾。
齐正业不由脸色一沉。
张鸣眼睛微微一亮,笑道:“郡守大人,所谓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这婚约的事,依贫道看,不如交给当事人处理。”
“若是他们相看对眼,心意互通,那贫道也无话可说!”
“可是若这两人根本不对眼,走不到一块,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请郡守大人就此作罢!”
“否则,就是郡守大人不遂天意,非要逆天而行了。若是如此……贫道向来信奉道法自然,也唯有替天行道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变得冷冽。
齐正业心里一突,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摩挲,终究忌惮的说道:“那就问问他们两人。”
抬头之际,他向窦钧和韩星渊使了个眼色。
这郭香是清徽带来的人,怎么说,怎么答,恐怕早就串好了言辞。
因此,双方已经别无选择了。
但是这面子上的过场,总要走一遍。
齐凌才进殿堂,没有摸清楚情况,只是一眼看见郭香亭亭玉立在正堂里,不由心里一喜,说道:“香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姑娘可能不知道,自从上次一别,齐某回来是日思夜想,时时挂念。”
“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回南陵城,路上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没想到,直到今日才再次遇见。”
“看来你我之间,缘分未尽。”
他说起话来,是一套又一套,花言巧语,最得女子的欢心。
但是郭香冷着脸,问道:“齐公子,我们好像不熟吧?对了,夏侯椿呢,我这次来郡城,怎么没看见他?”
张鸣这时候也想起来,当日离开小寒山寺时,是夏侯椿护送齐凌等世家公子回郡城。
可是,自那之后,他就杳无音信,再没了联系。
听到夏侯椿的名字,齐凌嘴唇有些讷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香姑娘,夏侯都尉与本将军原本都是出自玄甲军,昔年曾追随先帝北伐。他到了郡城之后,本将军深感同袍之谊,因此请他到军营中相聚,每日把酒言欢,至今还在本将军帐中。”
一旁的窦钧缓缓开口说道。
原来夏侯椿被他请到了黑甲军的军营里。
但是,他这番话,张鸣可不会信。
他不由抬眼,望向上首的齐正业,果然看见对方的眼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看向自己。
“好一个郡守府!竟然扣押下了夏侯椿,用以震慑南陵城郭家和我灵枢观!”
张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齐正业老谋深算,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香儿姑娘,既然夏侯都尉无事,那就不必记挂。还是说说你与齐公子婚约的事情吧。”
他脸上不动声色,对郭香说道。
如今,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笔直向前走,撞在一起,或收编了对方。
“是,道长。”
郭香恭敬的应一声,看向齐凌说道,“齐公子,那日在小寒山寺,香儿就与你说得很清楚。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我也绝不会看上你。”
“两家之间的婚约本就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香儿今日登门,就是告知一声,婚约自此解除,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她这番话,说得齐凌愣在原地。
他长这么大,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还没有哪一个敢这样拒绝他。
他的眼神当即变得有些冷。
“香儿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本公子乃是东陵郡郡守府的公子,而你不过是南陵城的一个城主千金。你当真要拒绝我?”
齐凌十分不快的说道。
他的语气里已经透着威胁,只要郭香今日坚持退婚,他必定携郡守府之威,报复南陵城郭家。
郭香霎时间有些踌躇。
她嘴唇翕动,终究是咬着红唇说道:“齐公子,姻缘乃是天定,强求不得。”
然后,她转身向清徽道长和上首的齐正业正式一礼。
“香儿今日心意已决,一应后果,甘愿承担。”
她言辞中的退婚之意,前所未有的坚决。
说完之后,她禁不住偷眼看一下清徽道长,暗暗想道:“若是要嫁……也要嫁这样的男子。否则,一生孤苦又何妨!”
世间多少人,总是为情而痴。
世间多少人,又是一遇误终生。
可是,纵使这痴,纵使这误终生,也毫无怨言,无怨无悔。
张鸣不知道少女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只是略微欣慰的颔首笑道:“郭香既然是我灵枢观的门人,那一应后果,也无须她承担,我灵枢观全部接下了!”
齐凌见到这般景象,面色发白的向后倒退数步。
“好好好!你们竟然如此欺我东陵郡齐家!这事不可能就此算了!”
他指着郭香和张鸣两人,怒不可歇的叫道。
这一刻,被情绪冲昏了脑袋的他,甚至忘记了灵枢观清徽在小寒山寺上,是表现出何等的可怕。
“爹!请为孩儿做主啊!”
齐凌一转身,向上方的齐正业哭诉道。
齐正业面色阴翳,陡然站起身,面向张鸣喝道:“清徽!看来今日你是铁了心要退婚,那就休怪本郡守不给你面子了!”
“灵枢观清徽,大胆忤逆,破灭佛门圣地小寒山寺,冲撞‘崇佛抑道’诏令!”
“与合欢魔宗勾结,混为一体,更是欺压郡城柳、苏、沈、方四大世家,无故当街杀人!”
“甚者,烧毁昭明千年书院,屠灭郡城王家,击杀当朝二品要员儒家准圣孟学渊!”
“罪大恶极,万死难赦!”
“今日齐某就以郡守府之令,命你交还涿光山封地,查抄灵枢观,即刻拿下,定罪问斩!”
一句句话,仿佛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最终轰然落地。
交还封地,查抄灵枢观,即刻拿下,定罪问斩?
郭香有些呆愣在原地。
这退婚一事,竟然会闹得如此严重?
自己……是不是连累了清徽道长啊……
一时间,殿堂里也陷入寂静。
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窦钧!韩星渊!你们愣着干嘛,你们……也要造反吗?”
齐正业眼神一扫,冷厉的喝道。
窦钧和韩星渊两人当即站起身,不过反应有些不同。
窦钧身为黑甲军统帅,一向与郡守府同穿一条裤子,这些年不知道联手昧下多少好处,自然唯郡守府马首是瞻。
“大胆清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就算你手段通天,但是你要与大晋皇朝相抗吗!”
窦钧直接厉声喝道。
外面的黑甲军收到他的指令,立即现出身形,一个个弯弓搭箭、抽刀在手,围住了殿堂出口。
而韩星渊则有些犹疑的劝说道:“清徽道长,这郡守府毕竟代表大晋皇朝,你若是此时反抗,就是彻底与朝廷闹翻了。”
“到时一旦圣上震怒,必定颁旨派军,荡平你灵枢观。犯不着为了一纸婚约,闹到如此地步,还不快快向郡守大人赔礼道歉,兴许可以收回成命!”
他身为监天院的巡察使,负责东陵郡一应事宜,乃是吃皇粮,行公事,也不希望看到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木已成舟,还能收回吗?
张鸣禁不住看他一眼,笑道:“赔礼道歉?收回成命?哈哈哈,我灵枢观清徽何曾惧怕过?”
“今日之后,这天下局势注定要翻天覆地,重塑格局!既然这水已经浑浊了,那贫道就索性用力搅一搅!”
“让这天下人看看,我灵枢观的态度!”
说着,他冷眼望向窦钧和齐正业,目光快速扫过厅堂里的齐凌和外面的黑甲军。
“尔等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贫道全部接下了!”
他踏前一步,向整个郡守府宣战道。
齐正业和窦钧当即大怒,喝道:“放肆!给本郡守拿下!”
外面的黑甲军听到窦钧号令,再无迟疑,纷纷按下破神弩的机括。
无数箭矢划破长空,如同蜂鸣一样爆响在耳前。
这是军部特制的武器,据说若是万箭齐射,甚至可以轰杀法相境强者!
而这箭雨眨眼间,就到了张鸣的面前。
那齐凌也是机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窦钧的身后。
因此站在殿堂最外侧的,就是张鸣、郭香、陆雪晴和尹雪四人!
“清徽道长,些许手段,交给香儿即可。”
郭香这时候站出来,挥手拔出天河簪,向外面轻轻一划。
虚空在这一刻化作无尽长河,拦在了殿堂与门口的中间位置,霎时间将破神弩的箭雨吞没在其中。
窦钧面色一凝:“好宝贝!”
黑甲军并不停止,立即有持刀的士兵冲进殿堂,向四人斩来。
陆雪晴也站不住了。
“大胆,竟然敢对师父出手!”
她冷哼一声,背后的紫青双剑刹那间出鞘,如同电光火石一样飞出。
“嗖嗖嗖”的声音如奔雷般响起。
一行士兵僵直在原地,随即身首分离,向两侧倒去。
“清徽!你袭杀黑甲军,就是对我大晋军部开战!今日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你了!”
窦钧怒不可歇,身上腾起一股恐怖的杀意。
齐正业见状不妙,拉住齐凌向郡守座位的后方一滚,下面立即“哒哒哒”的响起机括转动声。
然后,地板一翻,他们落入了暗道里。
张鸣扫视一眼他们离去的地方,看向窦钧和韩星渊说道:“两位,你们若是出手,就休怪贫道与大晋皇朝撕破面皮了。”
窦钧目露忌惮,心里也是没底。
他虽然是阳神境的强者,但是可是知道灵枢观清徽,已经连续灭杀多位法相境。
若是对方真的全力出手,自己未必胜得过。
“还好,本将军早有准备!”
窦钧一把握住腰间的长刀,缓缓抽出。
在这一刹那间,整个郡守府蓦然剧烈的震颤起来。
地动山摇,宛如有可怕的怪物从地底爬出。
“清徽!本将军此刀,名为地煞刀!乃是与郡守府的守护法阵一体相连,可以调动一郡之地气,镇压法相至强!”
窦钧盯着张鸣,一字一句的喝道。
语气里的森冷,仿佛与刀气凝为一体,霎时间冲破殿堂的阻隔,与天地间浩瀚的伟力结合在一起。
原来整座郡守府都是一座法阵!
难怪,难怪一直传东陵郡的至强者就是阳神境巅峰。
郡守府既然敢坐镇一郡,靠的不仅仅是大晋皇朝的威慑力,以及坐镇的黑甲军,还有这座惊世阵法!
地煞之刀,可斩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