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彻底黯淡,阿塞斯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告诉斯内普。
他和几只独角兽告别,独自一人返回霍格沃茨城堡。
心里正萦绕刚才的问题,思考中的阿塞斯完全没注意走廊里往来小巫师悲伤的表情。
早些时候,标准变得异常苛刻的魔药教授改了一半还是改不下去了。
怒气冲冲把所有在他眼中不合格的论文全部打回,通通重写。
喜提重写的小巫师敢怒不敢言,挨个排队去地窖拿回自己的论文,现在正好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
乌泱泱的一群小巫师人手捏着一张羊皮纸,步伐沉重。
和阿塞斯擦肩而过时,勉强打起精神和他打招呼。
阿塞斯没注意他们表情,也听不进去他们的声音,脸上虽噙笑,却更像是绘制好的面具钉在上面,生硬死板。
小巫师们懵了。
手中的羊皮纸轻飘飘飞动,在手上摇来摇去,先前还沉重的份量带不回他们的注意。
他们的视线还是在阿塞斯身上。
怎么现在就连他们那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炼金教授眼中也没有他们了?
他们又要重新写论文再挨一遍骂,又要被忽视,他们怎么那么惨。
这学上的真累。
屡遭打击的小巫师们自闭了。
阿塞斯全然没注意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甩开他们的视线,兀自朝地窖走。
越往地窖走,越清净。
领走自己论文的小巫师已经回到休息室苦兮兮重写论文,走廊里只有阿塞斯一个人的脚步声。
最终,他在地窖门前停下。
不过一日光景,他再次站在这里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许久没有回来般,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抬手开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塞斯静静立于门外阴影,不进去也没离开。
一门之隔,斯内普面无表情注视着手上的地图,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把那个停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名字刺穿。
他早就在地图上看到走回来的名字,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名字在门外就不动了。
怎么?
这位少爷是要他去请吗?
门上,美杜莎小姐在睡觉。
尾巴随意搭在莫毗多身上,其余身体盘旋成一团球。
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眼皮安安稳稳闭着,完全没有一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阿塞斯的迹象。
莫毗多倒是发现了,但是他负责的只是地窖的炼金魔纹,没有办法给阿塞斯开门,只能干着急。
他想叫醒美杜莎小姐开门,却又不太敢招惹睡不够的她。
“父——少爷,你不进来吗?”莫毗多瞪着期期艾艾眼珠子问道。
“我……”
阿塞斯闭眼再睁开,自嘲一笑,他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算了,下次吧,你好好守着。”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砰——
闭合的门骤然打开。
阿塞斯立刻僵在原地,猛地回头。
地窖外的光线不算明亮,但对比地窖内已经算明亮。
地窖里似乎没有点燃壁炉,也没有开灯,昏昏暗暗一片,看不清里面的事物。
而就在这若隐若现的光影中,斯内普站在门后明暗交界的地方,背后是如墨的黑,面前的光却照亮其神色。
他的脸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寒霜,被照亮的眼神明晃晃透着和往日无常的讥讽,张嘴就是奚落。
“看看这是谁?真是没想到——”
阿塞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
满脑子的踌躇在斯内普出现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什么犹豫,什么不知道怎么说,什么恐惧通通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现在只想留在斯内普身边。
于是不等斯内普把讽刺的话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重重地把斯内普抱入怀中,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踉踉跄跄往地窖里面退去。
虽然开不了门,但是关门莫毗多还是做得到的。
两人进去后,他用尾巴一顶,顺势关上地窖的门。
斯内普连续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阴沉着脸,张嘴想给这个没轻没重的人洗洗脑子。
“我需要你,西弗。”
蛇王的毒液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简单的几个字打断。
他眉心微微蹙起,不是很明白阿塞斯的意思。
正想询问,阿塞斯低头埋首在斯内普的脖间,说出进来地窖的第二句话。
“我病了。”
往日脑子里的迷雾被一扫而空,种种诡异的异常终于有了一个解释。
可是这个解释又过于沉重,沉重到让人恐惧,让人不敢面对。
斯内普下意识攥住阿塞斯腰侧的衣服,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青白的筋。
多日的疑虑和猜测不断重击他的心脏,细密的痛意漫开,令他出口的声音略带沙哑。
“你说的病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没有安全感的意味,阿塞斯注意到,不由蹙眉,打好的腹稿再次斟酌。
“字面意思,前段时间我在麻瓜的心理诊所确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种精神疾病。”
“夜晚的噩梦、出现的幻觉,是创伤性再体验,简单来说就是我恐惧的一幕会不由自主出现,不断闪回,不断重复。”
“除了噩梦,还有那天的失控……我的思维会不受控制重复那些片段,所以有时候我没办法情绪,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魔力,它就会暴动。”
“现在我能确定的症状只有这些,也许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问题,并不是想瞒着你。”
阿塞斯很冷静,说出来的话甚至可以算得上条理清晰,可他的尾音在颤抖,抱着斯内普的手也在抖。
这是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
早上吃的药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情绪波动又如此强烈。
种种因素下,身体被迫出现了情绪躯体化症状。
感受腰上传来的颤抖,斯内普熄了追问的心思,想把阿塞斯推开检查他的情况,却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阿塞斯抱得很紧,手臂锢在腰上、肩膀,两人之间没有一点间隙,这个姿势不好发力。
没办法,斯内普学着阿塞斯之前安抚他的动作,一手略显生疏地轻轻拍着,一手落在埋首他脖子的脑袋上,囫囵揉着。
“放松,别想其他事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安抚对阿塞斯很有用,颤抖的手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