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死了!连尸体都…!”
曲正业似乎受到的打击太大,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头不停念叨着,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也是,原本在他眼里比天还高的三大佬,在越子生刀下却连个反击都做不到,还被当猴一样耍,三观被残忍打碎的痛苦,一般人还承受不住。
“喂,曲正业,江治现在手里还有车没,我们准备去安市的幸存者基地嘞,把你也带上,你没意见吧?”
云鬓雪一步上前,直接用身体挡住了曲正业的视线,虽然嘴里是询问,可是那语气绝对带着命令意味,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有…有…”
曲正业磕磕巴巴,好像江治三人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人显然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越子生。你也看到了他也是觉醒者,以后就叫越哥吧,以后你就跟我们走,别想着逃。”
云鬓雪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越子生的肩膀,还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曲正业。
“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
被叫“越哥”的越子生转头,微微向旁边挪了一下,甩掉云鬓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不是很喜欢和不太熟悉的人有身体接触,虽然说是一边的,但是其实他和云鬓雪今天才认识,不算熟人。
“诶嘿…我一认真严肃就会说普通话嘞,小哥哥你别在意哈。”
被越子生这么一说,云鬓雪脸上又挂上了软绵绵的笑容,也从普通话变回了原来的方言,收发自如的那股熟练紧儿让人瞠目结舌,好像她生下来就会川剧变脸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华夏人的习惯,就算越子生开始变得冷漠,也逃不掉这一点。
他尴尬地扭过头,说道。
“以后好好说话。”
“好的,好的,保证做到!”
“还有,别叫我小哥哥,怪恶心的。”
“好的!!”
说这句话时,云鬓雪的眼睛都快弯成一条曲线,阿谀奉承这个成语在她身上是被贯彻的淋漓尽致,让越子生都不好对她说太多。
可是等越子生转过身去,她又拉下了脸,撇了撇嘴。
切,还说让我牵制江治,结果自己上来就把人给秒了,是让我围观装逼现场么,什么人啊?
曲正业是清楚,他逃不掉了。
战斗力全死了就剩自己一个辅助奶妈,没了异能他就是个普通人,也不知云鬓雪哪里找来越子生这样战斗力爆表的怪物当帮手。
虽然极度不想再去一趟安城,可是他莫得选。
很快,那些被江治圈养的普通人就被放了出来,在听说江治三人被一个外来觉醒者秒杀的消息后,脸上的表情如同烟花炸裂般精彩纷呈。
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有的是失去了保护伞后的迷茫和恐惧,没有人因为被解放而欢呼,也没有人为江治几人以前的所作所为而大声唾骂,似乎他们对于种种的变故早已麻木。
有的,只是沉默。
其中情绪波动最大的,是一个带着破碎眼镜,穿着肮脏西装的年轻男人,他跪在杨梦彤四分五裂的尸体前,捂着脸痛哭流涕。
“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呜呜呜……”
男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颤抖着想为杨梦彤收尸,可在碰到那已经冰冷的血和尸身时,又害怕得缩回了手。
越子生就站在这个男人不远处,醒目的红发只要看到,就能让别人知道他是那个新来的觉醒者,数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扫视。
胆大点的,敢看上几眼,胆小点的,连看都不敢看,只能低头和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讨论,硬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和他搭话。
在这些人眼里,高高在上的觉醒者仿佛和他们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一点交集,还是不要徒增麻烦的好。
“诶,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那丫头的小情人儿吧,她平时没少虐待你吧?现在死了不是该开心吗?咋还哭起来嘞。”
云鬓雪和越子生不一样,和这些人基本都认识,她踢了踢那个男人佝偻在尸块前的身体,可能是因为太虚弱的原因,她都没用啥力,男人却瘫倒在一旁。
“你懂什么啊!”似乎是受到了刺激。男人崩溃大吼起来。
“她给我吃的给我喝的,就算打我骂我,但是她对我真的很好,你不懂!”
这叫对你好??
越子生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可他不清楚的是,从末世开始自己就失去了味觉,不会饿不会困,不出意外以后永远都不会被饥饿和疲惫这两大要人命的事所困扰。
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不会理解这些普通人生存有多艰辛。
人,总是缺乏对他人的共情,总是下意识站在自己的角落去思考的,这是大部分人的弊端,越子生同样如此。
云鬓雪听完,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并不打算对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什么了。
她清楚男人已经被杨梦彤折磨出哥尔摩斯综合症了,便也懒得管他,转身径直走向越子生:
“小越哥,曲正业说江治他们手里确实有车,但是油基本没有嘞,不过好消息是自行车还有不少,咱们可以骑车过去,而且自行车挺好没声,吃的如果人少的话还能撑挺久,你看看要不要分给这些人一些,他们都饿的快不行了。”
话说到后面,已经是商量的语气,她雪清楚如果对方想全部拿走这些食物,就算是自己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但是她必须争取一下。
毕竟这些人不是别的,正是看着她长大的乡里乡亲,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活活饿死。
“车开不了的话自行车也行,就是安全性低了很多,被怪物偷袭很难预防。”
越子生想起来被核爆之前,那个追上公交车的红色怪物,那惊人的战斗力他还记忆犹新,如果在骑车过程中被这种怪物偷袭来上那么一下,他不敢保证这肉身能不能扛得住:
“至于吃的,我的我自己有办法,你要跟着我走的话你带上够自己吃的就行,其他的我不想管。”
他只想要车,尽快穿过之前追杀云鬓雪那人说的地方然后到达安城,说不定齐云天和墨语就在那里,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想到这里,原本死寂的心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似乎连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或许这就是信念的力量,支撑着心如死灰的人们在这绝望之地继续挣扎下去的力量。
云鬓雪眨巴眨巴那双大杏眼,对越子生赞扬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嘞,小越哥你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人很好说话嘛!”
她原本都准备打可怜牌了,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甚至不多要,还真是意外地好商量。
“齐叔,我只拿够我自己吃的就行嘞,其余的都留给你们,不出意外今天我们就要上路了,你们今后要保重呀。”
云鬓雪握住为首的一位大叔的手,她的手瘦小而冰凉,却似乎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大叔的颤抖微微平复下去。
“云云啊,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这满世界的丧尸怪物,没了你我们一天都活不下去啊,你留下来好不好?”
大叔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听到这里赶忙上前抓住手,一脸的惊惶不安,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太害怕那些丧尸了,没有觉醒者的保护,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是啊雪姐,那个男的下手这么狠,江治他们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你们又刚认识,就这么和他走了,不说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法活,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是个学生,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的越子生,眼中满是恐惧。
云鬓雪听到这句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但脸上还是挂着一贯的笑容,对着面前这些已经吓怕的人们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想瞒你们,我跟着他,是为了走最大的活路。”
“最大的…活路?”人们没听懂。
“安城可能有幸存者基地的消息我想大家也知道嘞,但是前段时间江治他们出去就是为了去安城,不过貌似路上遇到了连他们都难以对付的怪物这才回来。”
“我和这位觉醒者就是为了再去一趟安城碰碰运气,连江治他们都对付不了你们应该知道有多危险,基本是九死一生,所以我不建议你们跟我走。“
她说到这里时,这些人的面色已经变了。
“好吧,现在这个世界嘞干啥都是九死一生,但是这条路绝对是危险性最大的,却也是离幸存者基地最近的,我也不能保证我自己能活下来,但是这偏偏是大的活路…所以我真的不建议你们跟着我冒险。”
众人沉默,云鬓雪说的对,安城确实是他们最大的活路,可是路上的怪物却是最大的死路,连觉醒者都难以应对的绝路,希望与绝望并存,她这是在赌命啊。
“可是,不去不就行了吗?你还要保护我们,如果我们跟着你去了那不就等于送死吗?连江治他们都打不过…”
那个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明显的死路为什么雪姐还要闯,又不止安城一个出路,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往那里走呢?
“是啊小雪,你要保护我们啊,没有你我们怎么活啊!”
“就是就是。”
“云云,你不要走好不好?”
在人们熙熙攘攘的挽留声中。云鬓雪抬起手,用动作制止了他们还要说话的嘴。
“首先,我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自由的成年人,我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别人没资格,也没有权力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她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陡然变冷。
“然后,我才是你们的同乡,灾难爆发我保护了你们,在江治的统治下我偷偷给你们食物不然你们早就饿死了,后来被他发现我被追杀地满镇逃亡,连个觉都睡不好,我觉得我为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只是想赌一把,为了我自己找一条活路,这也不行吗?”
说到这里,她指向一边江治他们剩下的食物,继续说道。
“本来这些废话我都没必要说,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我还留给你们大半的食物,你们大可以往别的地方走,大家都赌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呢?现在都末世爆发几个月了,你们也该学会自己对付丧尸了吧!”
“可是,可是,我害怕……”
或许平时笑眯眯的云鬓雪突然变成这样,胆子小点的女生开始嘤嘤抽泣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欺负了她一样。
突然,越子生带着讥讽的声音从云鬓雪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走近,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嗯,你害怕了,别人就必须得保护你,当别人是你爹妈吗?”
虽然站的远,但刚才这些人的话他是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还真是越听越火大,血压都上去了,现在更是一肚子的火,就好像跟不讲道理的牛非得掰扯出个一二三一样。
他就纳了闷了,这种情况就不该直接走吗?一群普通人能拦得住他们?
跟这群对付丧尸都不敢的废物叨叨那么长,他还真是佩服云鬓雪的耐心!
看到这个新来的觉醒者走过来,人们马上吓得一声不敢吭,生怕变成下一个江治,尤其是刚才那几个说他坏话的人,现在已经瞳孔地震,恨不得缩到地缝里不被看到才好。
“既然这么想让别人保护,这么容易害怕,你还真是个柔弱的巨婴,建议你这种人末世一开始就死了才好,省得以后遭罪。”
“你什么意思!”
听到来人张口就这么恶毒,那个女生旁边的男生忍不住了,将女生护在身后,似乎骂的是他一样,羞辱的言语让一股怒火往他的天灵盖冲,居然暂时忘记了恐惧为何物。
“没别的意思,就是给只会活在别人保护壳下的废物提点建设性意见而已。”
越子生一步一步地走向男生,其余的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让这些人面色都变了又变。
随着这个觉醒者逐渐走近,男生脸上的愤怒也渐渐消退,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后悔这么冲动了。
万一自己也变成江治他们那样…也不是不可能。
没办法,这个人的力量太恐怖,气场太强了,光是和其对视,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好像对方随时会真的杀了自己一般,现在男生就是这种感觉。
血红的碎发似乎给越子生添加了一种独特的压迫感,让他变得更加生人勿近高不可攀,让人一看都能想象出他踩着别人尸体的样子,此时他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眼中不带丝毫怜悯:
“我去安城有急事,没心情在这里听你们唧唧歪歪,现在拿上吃的,立刻滚。”
与此同时,那把黑刀突然出现在他的手心,冰凉的刀身在男生脸上拍了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男生剧烈颤抖了一下。
“再没完没了,我不介意某些人步一下江治的后尘,这只是举手之劳。”
说罢,他就不再管这些人会说什么,转头就走,打算给自己挑一个好点的自行车,任这群人自生自灭。
直到对方离开,人们才敢大喘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满脸是汗,刚才那骇人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他们这才想起觉醒者的气场有多可怕,相比之下云鬓雪还是太温柔了。
“齐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要去找出路嘞,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大家各自安好吧。”
云鬓雪觉得自己和越子生已经说的够多了,她确实没义务一直保护这群人,而且自己因为他们被追杀也是事实,于情于理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废话。
“云云!”
齐叔还想挽留一下云鬓雪,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神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摸爬滚打半辈子,又经历了末世数月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面前人的心思。
她,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