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慕鼓的想法完全正确,他躺在才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皮肤上结有一层薄薄的冰,这层冰涵盖了慕鼓全身上下,包括五官七窍,甚至他的头发上都被薄冰包围。此冰看似十分脆弱,碰一碰就会碎掉,但上空路过的一只大白鹤却眼露震惊,它远远的就看到了慕鼓,但当它看到慕鼓身上那层隐隐约约的薄冰后,它立刻加快速度,往更高处冲去,极为迅速的穿过慕鼓所在的那片范围,哪怕这样,它的翅膀上依然多了一层细细的冰渣,它抖了抖翅膀,回头看了一眼慕鼓,惊魂未定的赶紧展翅而去,一边飞翔一边疑惑:“三公子怎么招惹冰莲了?冰莲性子多温和?从来不跟人置气,想当年仙界魔域交好的时候,魔域的那个不懂事的聂青湖想要摘一片冰莲的叶子,结果被冰莲苦追了七天七夜,好在魔域那些家伙们最不怕寒气,饶是这样,那聂青湖也被折腾的够呛。冥河里生的冥王莲也要对冰莲礼让三分,三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慕鼓躺在那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冰冷,他甚至觉得月亮湾外面的十万冰山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般,除了冰冷,还有疼痛和窒息感。此时安静下来,慕鼓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运转灵力在身体里转了一圈,看看自己身体里的经脉在寒气的横冲直撞下可有损伤。一个周天下来,慕鼓放下心来,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只是那经脉的疼痛依然还在,慕鼓也不晓得到底是哪里的经脉受伤了,他也知道身体里的经脉不止他运转周天的那些,但只有运转周天的经脉不受损,他就有迅速恢复身体机能的资本。
但事实并不是慕鼓想的这般简单,他折腾了许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改变,那些他修行时常用的脉络,他运行灵气时,都可以感受到经脉的僵硬和经脉壁上附着的寒气,那些寒气尽皆藏在慕鼓看不到的地方,但当慕鼓发现他的灵气运行速度前所未有的缓慢并且有逐渐凝固的迹象时,他才感受到那种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寒气就在附着在自己的经脉中。之前因为慕鼓太冷了,他反而将这些罪魁祸首的寒气忽略了,此时细查之下,他才发现那些寒气是多么的堂而皇之!
他以为自己躲到了这里,便能够脱离魔爪了,结果呢,那些寒气竟然附着在了他的体内!不仅仅是他那需要进行周天运转的数条经脉,而是他身体里的每一处地方!由于此时运转灵力有些吃力,但他依然缓慢而坚定的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让他郁闷且恼怒的是,这些寒气仿佛挥之不去一般,硬是从另外一空间追到了这里来,这让慕鼓觉得很郁闷,但让慕鼓恼怒的是,他之前觉得这些寒气是故意藏在了他身体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寒气哪里需要隐藏,它们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它们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冻结了慕鼓的灵力,企图在慕鼓的身体里胡作非为!
慕鼓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一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冰人,在那池塘边的时候,他还有余力奔跑,而现在他躺在地上看似悠闲的晒着太阳,但实际上那寒冷的感觉并未因为而减弱半分,他以为只是因为在那池塘边受了那寒气的影响,故而他才会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些不适,这很正常。可就是这些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危险的不正常,就仿佛温水煮青蛙一般,待他发现异常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躺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当然,这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并不意味着慕鼓就真的会被人宰掉,但慕鼓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这里是叶轻船选定的地方,换句话说,这里是叶轻船的地盘,而作为被人误以为是慕三公子的当事人慕鼓,他此时有一双极其高大上的父母,哪怕他们知道他不是慕三公子,但好歹在这幻境里,他们养育了自己二十年,好歹也是有真感情的,倘若自己遇到了危险,他们能不闻不问吗?叶轻船能不闻不问吗?
如此想来,慕鼓就一点也不紧张了,反倒为自己的这副臭皮囊骄傲起来,没错,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可以装这么多这么厉害的寒气!倘若他早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在冰河里就不用白玉扇为自己挡寒气了,多此一举,七彩冰莲的寒气自己都不怕,冰河算个屁呀!
不过慕鼓自己也知道,冰河里面的寒气阴冷的气息居多,呆久了会消耗自身阳气,损伤身体,但七彩冰莲的寒气就不一样,冰莲的寒气那自带冰莲圣洁的气息,柔顺温和,浩然大气,倘若将七彩冰莲扔到冰河里面,就仿佛将一把火扔到一堆柴禾里,一会儿就会燃烧殆尽。虽然同为寒气,但性质却有天壤之别。
慕鼓虽然心里抱怨冰莲不怀好意,但此时静下心来,倒也没有感受到冰莲的恶意,那寒气他也无法驱散,直觉告诉他,这些寒气就是专为他而来,他也想过用自己的无敌神通,直接去找叶轻船,但那些寒气仿佛知晓慕鼓的意愿,压根就没有给慕鼓这个机会,他的意念仿佛被禁锢在一方空间里,不能自由。如此,慕鼓只好暗暗祈祷,当年有高人用七彩冰莲救过自己的命,想来自己的身体里一定还残留着冰莲的气息,希望七彩冰莲的寒气看在这些熟悉的气息的份上,不要把自己折腾的太狠了就成。
那些寒气仿佛感受到了慕鼓的心思,就如同得到了某种允许,慕鼓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它们的欢呼雀跃,仿佛慕鼓的身体成为了寒气最渴望的舞台,而它们即将要在这个舞台上谱写出一曲惊世之音。
欢呼过后,寒气便极为有序的开始了分工,各行其道,互不干扰,井然有序的开始着自己的分内的工作。这在慕鼓看来,分明就是一场天衣无缝的阳谋,这些寒气不仅仅是寒气,它们分明是有意识的,是灵动的,它们一定曾演练了无数遍,做过无数的试验,才可以在今天表现的这么完美和默契。
经脉里熟悉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将慕鼓整个人淹没,慕鼓仿佛掉进了湍急的河流里,急而猛的浪头一个高过一个,将慕鼓打的晕头转向,但他依然挣扎着从湍急的河水里冒出头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但依然无法缓解巨浪击身所带来的剧烈痛苦。
慕鼓并没有真的掉到河里,只是那剧痛的感觉却真实的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他想要挣扎,想要逃离,想要反抗……但实际上慕鼓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忍着。
冷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奇诡的是,那些汗珠竟然从慕鼓身体表面的那层薄而坚硬的冰层里渗透了出来,然后才结成冰珠,一颗一颗凌乱的散落在慕鼓的身边,直到冰珠愈来愈多,逐渐堆成了堆,到后来,慢慢的将慕鼓整个人都淹没在内。
叶轻船和慕忠夫妇二人,此时就站在慕鼓上方的云层之上,俯视着下方的慕鼓,李朝然的目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亲眼目睹慕鼓被自己的汗滴逐渐堆成了一座冰山,直到看不到里面慕鼓的身影。
李朝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俗人,相反,她懂的东西比他的夫君慕忠还要多,她的心思同样要比慕忠细腻灵巧的多,她的修为甚至也要比慕忠高出许多,只不过婚后她便藏起了自己的光环,将重心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故而声名不显。此时,她一眼便看出,慕鼓身上的那座冰山,并不是冰莲的寒气所生,而是慕鼓的冷汗所致。她浑身上下都轻微的颤抖着,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晓得自己的儿子此时正在经历着什么,才会流这么多汗,以至于最终变成了一座冰峰……
没错,他们夫妇二人刚才就是去找寻叶轻船了,本意是想着趁这个时机聚一聚聊一聊,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和叶轻船的关系十分要好,如今叶轻船大婚当前,又处在幻境当中,自然想要寻叶轻船问个清楚,至于慕鼓拜师未成这件事情,她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卜桂山的修行之法别具一格,倘若慕鼓有这福分能够拜在卜桂山掌门师兄弟的门下,那最好不过,卜桂山因材施教,每个人所修功法皆不相同,她自然希望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能够收一收性子,好好做功课,但这一切却因叶轻船一个摇头的动作便成了泡影,本来也没什么,说明她家鼓儿没有那个机缘,可现在呢?
冰莲寒界一出,她的儿子还有命吗?冰莲本是圣洁之物,吸日月精华所生,岂会同一个凡人置气?可现在早已超出了置气的范畴,她也不晓得慕鼓到底如何得罪那冰莲了,一朵冰莲的寒界就足以要她李朝然的半条性命,更何况这么多冰莲针对她那此时只是一个凡人的儿子?她儿子能留下性命吗?
“叶师弟,你想想办法啊!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鼓儿丢了性命呀……”李朝然泫然欲泣。
叶轻船沉默少顷,说道:“极冰潭里至少有上百株冰莲,显然是全部出动了,倘若这数量能减少一半,我亦可以将三少带出来,可现在,寒气的浓度我们无人可以抵抗分毫,冒昧下去,只怕我们都会因此丢了性命。”
李朝然哭泣道:“他是你的朋友啊!他现在遇到了危险,你怎么可以置身事外?你不救,我和阿忠去救!哪怕丢了性命,也要把我那可怜的孩子救出来!”
慕忠扶住李朝然,说道:“沁儿,叶师弟怎么不顾老三生死呢?你且冷静,容我们想一个可行的对策,我们一定会将老三安全的带回来,相信我。”
叶轻船也安慰道:“嫂子,您放心,三少是您的心头肉,也是我的患难朋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毫无准备的下去送命,一旦我们都丢了性命,谁来救三少?”
李朝然没有说话,慕忠说道:“沁儿,不要着急,我觉得这冰莲来的诡异,它们似乎对老三没有恶意,你想呀,老三现在就是一个凡人,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极冰潭?”
听到慕忠的话,李朝然也如梦初醒般,疑惑道:“你说的是,鼓儿怎么会出现在极冰潭?又怎么会惹恼冰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