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倒是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若是幻境,他为何找不到该幻术的幻源?若不是幻境,他为何觉得今天的凤顶仙山迷雾重重,有些不大寻常?
就算他仓促之间无法找到云柔藏身的地方,那么,叶轻船呢?他又去了哪里?他是一个极有礼貌的后辈,不可能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身边,那么,他和他又是怎么被分开的?
这让顾空微微有些迷茫,他发现自己的念力在这里压根儿不管用,他无法通过念力来锁定任何人的位置,包括叶轻船,包括云柔,甚至顾念……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顾念搞的鬼,但他偏偏有劲无处使,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憋屈了,哪怕顾念出来,他们兄弟俩狠狠的打上一架,将这么多年心里的怨与恨,都一并发泄出来,那也行。可顾念偏偏躲着,搞出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幻境来,就仿佛猛虎被困牢笼,他着急啊!
叶轻船却不似顾空那般,顾空乃是当局者迷,他心急云柔,自然无法静下心来辨别幻境的真伪,但叶轻船却可以,如果将云柔唤作莲霜,他也未必能够冷静,但如今,他着实很冷静。
事实上,他一开始并未意识到,他与顾空被分开了,不,应该是隔离,他看见顾空脸上的疯狂自从来到凤顶仙山,顾空就一直疯狂的寻找着云柔,遍寻无果后,他便愈发的疯狂,仿佛要用这种疯狂来掩饰他内心的绝望。
原来,顾空前辈是真的喜欢云姨,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他也不大清楚,总之,此时此刻,他对她的担忧是如此真实,令人感动。
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看顾空脸上的神色,仿佛是找不到他了,故而脸上一时间很是费解,不明白他刚刚还在,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叶轻船有些诧异,自己这么大个儿,就站在顾空的身边,他是看不到自己吗?紧接着,顾空的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下一瞬便从他身上滑了过去……他才蓦然惊觉,顾空原来看不到他……
他试着唤了几声前辈,但顾空显然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不断的在四周寻找的,脸上满是吃惊和疑惑,更有警惕,但,他确实是看不到他。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就在他的身边,一步都未曾走远。他和顾空两人,几乎是面对面,仿佛伸手就可以拍到对方的肩膀,然而,两人却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是什么神通?
叶轻船也有些迷茫,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空,伸出手去试着拍一下对方的肩膀……
很意外的,他看见自己的手极轻松的搭在顾空的肩膀上,然而,手上的触感,却是空的,这意味着他实际上并未拍到顾空的肩膀,这只是一个视觉盲点罢了。
那么,顾空呢?
当顾空还在疑惑,这世间有谁可以将幻术练就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时,他却知道这压根儿不是幻术,还是那句话,顾空是幻术方面几乎独一无二的高手,他便是被自己对幻术的了如指掌给误导了,这种情况便是典型的灯下黑。
这是一个极高明的阵法。
顾念是一个极高明的阵法大师。
这是顾念的阵法。
叶轻船也着急,因为他们这边若一直没有动静,不能成功助云柔脱困,便会直接延长慕鼓那边的动手时间,而且有可能,会让这次抢亲直接失败。可以说云柔才是这次抢亲的关键,若是云柔不安全,芙殇便一定不会配合慕鼓抢亲,她宁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会搭上云柔的性命。
叶轻船也懂阵法,但绝对比不上顾念在阵道上的成就,但他也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于是,他试图想要找出这个阵法的阵枢所在,然而,顾念的声音却在此时,清晰的响在叶轻船的耳边。
“不要白费功夫了,阵枢就在本君的身上,你是找不到本君的,本君倒是可以让你看一看,云柔在什么地方。”
叶轻船的面前突兀又多了一幅画面,却是云柔被绑在一颗古树的树干上,有许多枝桠都刺进了云柔的身体里,吸食云柔的精血与气魄,云柔面色极为苍白,显然气息已经十分虚弱。
叶轻船突然明白顾空为什么总是无法锁定云柔的位置了,便是因为云柔的气息太过虚弱,导致他每一次都无法准确定位,再加上食人树强大的妖气,顾空无法感应到云柔的气息,也可以理解。
但,那可是食人树啊!
仙界总是自诩名门正道,瞧不起魔域的那群魔崽子,然而,顾念偷养食人树的这种行为,与聂老大在血池里喂养那种妖物有什么分别?
叶轻船怒道:“堂堂圣皇大人,竟然喂养这等妖树,这些年一定死了很多人吧?也亏得圣皇大人一边厌恶魔域,一边处心积虑的饲养妖物,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念哈哈笑了起来,道:“本君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想要慕家的兵权,想要卜桂山所有人的命,想要让根深叶茂的李家彻底消失……当然,本君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先让你们眼睁睁的看着云柔去死,你们却无能为力……”
叶轻船下意识的看了看顾空,发现顾空整个人都似疯魔了一般,便知道顾空也一定是看到云柔此时的处境了,他怒道:“你疯了吗?卜桂山和慕府,都是仙界的中坚力量中流砥柱!从未生出异心!你为何总之容不下大家!云姨是你当年最心爱的女子,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她为你养育女儿,你们之间难道连点夫妻情分都没有吗?”
顾念漠然道:“夫妻情分?当年本君便怀疑,芙殇不是本君的女儿,如今看来,她果然不是本君的女儿!你看阿空为柔儿疯狂的样子,我见犹怜!本君嫁女儿,他却指使你等前去抢亲!你且说说,芙殇到底是本君的女儿,还是他顾空的女儿!”
这真是一二奇葩的理由!
叶轻船冷漠道:“你总是不断的怀疑猜忌,芙殇到底是谁的女儿重要吗?她是你养大的,她唤你父皇!如今你却要将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
顾念怒道:“你们总是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可曾考虑过本君的感受?对本君来说,血脉很重要……”
叶轻船冷笑一声,打断了顾念的话,漠然道:“所以,这就是你杀圣妃娘娘唯一的理由?”
顾念不语,片刻后又道:“莫要和本君争辩这些,没用的,前天晚上你们在云霓宫外咒骂本君,本君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你们都想要本君的帝位,还美其名曰是因为本君不会治理天下!”
叶轻船笑了起来,道:“圣皇大人,您确实不怎么会礼贤下士,治理天下更是一窍不通,您本来也是难得一位帝才,但奈何您的窍门都被阴谋算计给堵上了,如今您应该忧心的是,这片天下到底是您的,还是您父亲顾集的……但不论坐上帝位的是您,还是您的父亲,这天下,终究不是某个人的,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让若您不能善待天下人,天下人自然也不会善待您。帝位也是谁想坐就能坐的,终是有德之人居之。”
顾念沉默少顷,怒道:“我们君臣半辈子,你的言辞里总是对本君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你也是天下人里的其中一人,代表的便是天下人,天下人都不曾善待本君,要本君如何善待天下人?”
叶轻船不明白顾念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他知道在这么拖下去,云柔便没救了,而顾空此时也安静下来,所有能够尝试的方法他早已尝遍,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
他救不了云柔。
显然,这个认知让他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打击。
看着越来越虚弱的云柔,叶轻船的心里也着急起来,但他也只能看着,却找不到破阵的办法。这便也是顾念的目的,他不用拿阵法攻击他们,他只要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这便是时间最残酷的酷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