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儿觉得,如果她的脾气能够稍微好一点,慕鼓就不会掉下来,倘若她之前没有踩慕鼓那一脚,说不定慕鼓也不会掉下来,倘若她刚刚没有推他那一下,他也不会掉下来……
浆儿自责着,慕鼓却仿佛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挽着浆儿的手腕,随着浆儿急速的下坠,两人的头发衣服被风吹的急速乱舞,慕鼓大声喊道:“这样的感觉刺激不刺激?你没感受过吧?好玩不?”
浆儿说道:“好玩什么呀!掉下去就没命了呢……”
慕鼓大声说道:“别怕,玩就是玩,又不是玩命!”
浆儿道:“这跟玩命有什么区别?”
慕鼓说道:“当然有区别!玩命是危险的,我们是好孩子,不玩命!”
浆儿说道:“这分明就是玩命!我们会死的!”
慕鼓笑了起来,笑容在狂风里更是灿灿生辉,浆儿觉得慕鼓不论何时,身处怎样的境遇,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未消失过,那灿烂的笑容灼伤了浆儿的眼睛,她的眼睛顿时变得湿润起来,于是她赶紧转过头,不让慕鼓看见自己掉眼泪。
慕鼓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他自然看出了浆儿的情绪变化,也看到了浆儿的内疚自责,他说道:“你且放心,我们不会死,本少可是非常惜命的,再说了,我可是拥有大神通的人,你也是见识过的,瞬间便可去得千万里外,都快赶上孙大圣的筋斗云了!”
浆儿这才想起,慕鼓确实曾带着她和她哥哥嫂子,一起从遥远的北方校园离开,转瞬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极南之地,其父母如今所生活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确实无比震撼,但这几日经历了许多更加震撼人心的事情,反倒把慕鼓这所谓的神通忘记了,如今想起来,她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的眼里又生出了灼灼的光芒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斟酌半晌,才低声开口道:“如果你没有那个神通,你还会救我吗?”
慕鼓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会!我那伙伴还在上面,我只需要一个口哨,它就会立刻下来迎接我!”
浆儿追问道:“那如果也没有白鹤呢?”
慕鼓说道:“如果没有白鹤,我们压根就不会掉下来好吗?”
浆儿郁闷了,她已经问得够明白了,为什么慕鼓就不能会意呢?难道他是故意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道:“如果是我不慎掉落山崖呢?你会救我吗?”
慕鼓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当然不会,你当我傻啊!”
听到慕鼓的回答,浆儿心里微微失望,但下一秒,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年龄,然后是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她才记起,她的青春已经过去了,在别人的眼中,她这就叫风韵犹存,这个年龄对于爱情来说,已是风烛残年,早就过了憧憬爱情的最好年华。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释然。她想,慕鼓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天下人谁人不自私?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认谁也是不愿的,更何况,她问的问题本身便有问题,她若是不慎坠崖,那个随她一起跳下来的人,要么是来救命的,要么是殉情的。倘若一个人既不是为了殉情,又不能够救命,一个正常人一定不会随她跳下去,就像慕鼓说的,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浆儿觉得这个下坠的过程确实如慕鼓说的那样,还蛮刺激的,想她年轻的时候曾想过去蹦极,但去了后,她又不敢了,如今,却在这里实现了愿望。
许久不见浆儿说话,慕鼓问道:“生气了?”
浆儿说道:“没有呢,以前尽是听别人捕风捉影,说你这个人是多么多么可恶,见到真人后,倒是与传言大相径庭,说起来,你也算是一个奇人。”
慕鼓笑道:“你这是夸我吗?”
浆儿道:“你说是就是吧!”
沉默少顷,慕鼓复又说道:“关于你哥哥之前批评你的事情,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事情因我而起,虽然也算是无妄之灾,不过我向你道歉……”
浆儿对慕鼓补充的“无妄之灾”这四个字,就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说道:“道歉就不必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一个人的错。”
慕鼓对浆儿如此诚恳的认错态度感到诧异,说道:“你仿佛刹那之间看破红尘了,这似乎不正常啊!”
浆儿说道:“都这把年纪了,也该看破一些事情了。”
慕鼓嘿嘿笑道:“你早该看破了,画地为牢那是小说里的桥段,专门赚读者眼泪的,那种活法太辛苦,不如走出来,才能够洒脱自在些。”
浆儿道:“你怎知我画地为牢了?”
慕鼓说道:“所谓画地为牢,在我看来,就是不要总保持一种生活方式,那太单调,没有色彩,适当的时候,换一种活法,也许会更好呢。”
浆儿道:“我觉得自己的生活蛮丰富多姿的。”
慕鼓道:“但你脸上的表情却从未变过,从我见到你,你就愁眉苦脸的,你得换一种心情,让自己开心,才不枉此生,懂吗?”
浆儿笑道:“看看,看看,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慕鼓说道:“我这人天生神通广大,看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再想什么。”
浆儿道:“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慕鼓说道:“你现在啊,就是缺爱,你觉得你哥哥变了,他瞒着你的事情太多了,经过那场婚宴,那对你不甚友好的气氛,你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不爱你了,是不是?”
浆儿说道:“我确实好奇,那些人为何对我既恭敬又不友好,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他们呀?”
慕鼓说道:“其实吧,关于这件事情,你可以找你哥哥聊一聊,他对你那可是爱护有加,羡煞旁人,连我都嫉妒。”
浆儿看着慕鼓,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哥哥对你要比对我好太多?他心里若有爱,那也都用来爱别人了,从未留给我半分。”
慕鼓说道:“这你就错了,许多事情你暂时还想不起来,但不代表没发生过,真相往往残酷,他这是保护你。”
浆儿不明白,疑惑道:“可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情啊!”
慕鼓说道:“怎么说呢?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不久之后,你就明白了……”
浆儿自然不明白慕鼓的话,这两天他看不懂的事情、听不懂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也不在这一句半句上,她浑不在意。
慕鼓看浆儿灿烂的笑脸,心里也有些感慨,打从他和她见面开始,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发自内心的开心,从莲儿那里也了解到一些,芙殇在幻境里并不幸福,不过在外面,浆儿可是一个很久的老妖婆,那曾经一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狠人,不过他对芙殇了解的不多,若是单单看表面,他觉得芙殇其实还是蛮单纯的,起码在冰河跳水救人的举动,在慕鼓在心里,为芙殇人品打了一个对钩。虽然不算一笑泯恩仇,但在慕鼓看来,这已经相差无几了,他们之间,本就天差地远,没有交集,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直到游遍许多名山大川,百花河谷,看遍许多美丽的风景,浆儿终于觉得疲惫了,招呼慕鼓道:“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慕鼓仿佛一个跟班,浆儿说回去,他便招呼一声,将白鹤唤来,带着浆儿飞身而上,稳稳的站在白鹤的背上,慕鼓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白鹤振翅而起,直上云霄。
回去的路仿佛更近,出去的时候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此时已是明月当空,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慕鼓和浆儿便已经能够摇摇的看到远处的飘在高空的巨大的彩色气球。待稍稍近了一些,慕鼓便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怎么对劲,这里弥漫着某种浓浓的气息,他并不是很熟悉这种气息,但他却可以把这种气息形容出来,用一句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话来说,这里弥漫不散的气息,那便是浓浓的“火药味儿”,这里的火药味儿自然不是指真正的火药味儿,而是一种打斗气息,也就是说,就在前不久,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剧烈的战斗。
这种战斗的气息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看了看浆儿,浆儿显然也感受到了什么,她有些紧张,问慕鼓道:“这里刚刚是不是有人打过架?”
慕鼓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大清楚,但看样子应该是一场很激烈的打斗。”
浆儿立刻想到哥哥叶船儿,问道:“是不是哥哥?”
慕鼓心想这还用问?这里最厉害的人就是叶轻船,不是叶轻船是谁?但叶轻船的敌人是谁,他却不大清楚,但想来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可现在叶轻船不见了,就连他的父母此时也不见了踪影,那莲儿呢?
慕鼓安慰浆儿道:“也许是别人也说不定呢,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浆儿心里有些不安,心想之前云泽她们还说她的哥哥叶船儿是凤顶仙山的将军,她认为她们是喝醉了酒,胡说八道的,但现在她却觉得,这也许是真的,虽然不可思议,但未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