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自会知晓”这句话,她确实已经听到了许多遍,一点也不陌生,但经云泽的口中说出来,便少了许多神棍的味道,反而变成了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真理,浆儿不由笑了起来。
看到云泽和浆儿走了过来,简玉竹第一个站了起来,高兴的拉住浆儿的手,说道:“这么多年过去,姐姐还是这么漂亮,一点也没变!”
浆儿从这句话里又听到了一些让她不大理解的讯息,比如“这么多年”是多少年?眼前这个姑娘为何会认识她?这个姑娘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倘若说自己十年前曾见过她,那时候的自己早已与年轻无关,倘若再往前推十年,那个时候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
但小姑娘说她“还是这么漂亮”,并且还补充了一句“一点都没变”,而她现在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二十岁,那是三十年前的样子了,三十年前,她一定不认识这位小姑娘,而在这位小姑娘的眼里,一个人的容貌保持三十年不变,那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呢?
但姑娘爽朗的笑容,让浆儿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些温暖,她也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的夸奖,我很开心。可是,我们素昧平生,你何出此言呢?”
简玉竹一愣,她也未曾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让浆儿随意的一句反问,便无言以对,其实不仅仅是无言以对,她的心里还多多少少有些惶恐。
这可是凤顶仙山堂堂的公主殿下!哪怕公主殿下如今虎落平阳,但那也是虎,当公主殿下看着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清亮的双眸,那平缓又清淡的声音……云泽姐姐为其拉出座椅,她便转移了目光,双手捋了捋裙摆,缓缓的坐了下去……
不过就是如此寻常的过程,简玉竹却觉得一点都不寻常,云泽姐姐那是谁?但哪怕是云泽姐姐,也得去请公主殿下上座,要为其拉椅子,要为其端茶倒水,这样的琐事,云泽姐姐平日里都没有机会做,而这位将二姑娘也是理所当然的受着,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想多了,想复杂了,这本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但这么细细琢磨下来,便颠覆了事情本来的样子。
可那位浆儿姑娘也不简单啊,她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她的一言一行,那曾经的威严依然隐约可见,她毕竟是一个公主,那藏在骨子里的高贵,又岂是境遇便可以完全磨灭的?她一对上浆儿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的心便没来由的慌了。
事实上,她对这位公主殿下并不陌生,在古籍里她见过她多次,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这双十分好看的眼睛,里面是赤裸裸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和疏离,一眼看去,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扑面而来的高贵气息,以及与高贵相伴生的冷漠和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但今日一见,她觉得公主殿下并不像画里那般冰冷,但她的那双眼睛,依然让她心生惶恐。
她惶恐的自然是浆儿的那句问话,这让她如何解释呢?拍马屁她不敢,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更不敢,难道她要说“美丽的公主殿下在上,您可是神仙哪,您的容颜那是万古长青的,怎么会改变呢?”
但简玉竹同样也知道,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最起码不能现在就说,可浆儿还等着她的解释,她该如何说起呢?
看到简玉竹的求助,云泽为浆儿拉出座椅,将浆儿让进去坐好,这才笑道:“日后你自会知晓,别介意。”
浆儿被云泽的话逗乐了,刚刚云泽还说过,这句话她以后会经常听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听到了。
事实上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并没有较真的意思,这几天她遇到的不能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桩,但她也未曾想到自己就这么一问,竟将小姑娘给吓到了。
于是她又重新站起来,向大家简单明了介绍了一下自己:“大家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浆儿,是叶船儿的小妹……额,今天是哥哥的婚礼,大家开开心心就好,若是哪里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浆儿的一番自我介绍外加一通旁白,让除云泽以外的八个女子都有些傻眼,在她们的印象里,凤顶仙山的公主殿下,美丽又冷漠,高高在上,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哪怕公主殿下变成了一个凡人,那也是一个精明又难缠的女强人,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样的公主殿下很讨人喜欢,没有传言里说的那般霸道冷酷,也没有书中记载的那般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反倒很是平易近人,极富亲和力,难怪殿下当年做了那么多伤害叶将军的事情,叶将军如今依然选择原谅她。有人说殿下是受了养父的逼迫,有人说殿下是为了讨养父的欢心,故意做了哪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但不论是哪一种说法,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叶将军护着殿下,她们又有什么理由为难殿下?只是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得到那位已经仙去多年的叶将军的爱人的宽容?
且不说这些无厘头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哪怕当真发生在眼前,她们怕是也插不得手,而眼前的浆儿,接触之下愈发让人觉得,这是一位与别人眼中完
全不一样的殿下,她们认为,一个人不论处在什么样的境遇里,本性怕是不容易改变,而她们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公主殿下,今日是她们与公主殿下的第一次会面,而这一次的会面显然十分愉快,彼此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至于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她们都坚定不移的与芙殇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她们一起聊了许多话题,一开始都避开彼此之间的雷区不谈,只是简单的聊一些叶轻船婚礼上的事情,比如男主角好帅、新娘子好漂亮之类的话语。随着叶轻船和莲儿的出现,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叶轻船带着莲儿一桌挨着一桌的敬酒,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闹腾,叶轻船对莲儿各种保护,让许多女子都羡慕不已。
说心里话,浆儿也觉得自己的哥哥很帅很能干,很了不起,那便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可又何尝不是别人心中白马王子的模样?云泽亮晶晶的目光随着叶轻船的移动而移动,简玉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叶将军要比卜桂山那个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叶将军要迷人太多。
简玉竹看了看周围,发现几乎所有姑娘的目光,都凝聚在叶轻船一个人的身上,或者说,是凝聚在那一对新人的身上,她有些不服气的拍了拍桌子,将那些聚精会神又神思恍惚的目光都拉回现实中来,提议大家喝一杯。
一杯酒下去,便想喝第二杯,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淑女的吃点小菜,喝口小酒润喉,但吃着吃着,便胃口大开,装矜持自然吃不爽快,便索性不和满桌子的美食过不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就连云泽也是不慌不忙的有吃有喝,木槿却不愿那般狂野,依然保持这自己淑女的样子,也许她本来就很是淑女,但没有人会在意,简玉竹更是抓了一根鸭腿,吃的津津有味。
酒水喝的多了,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那所谓的雷区,便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去,云泽双颊微红,柳眉下的双眸依然很亮,说到叶轻船,她便笑了起来:“你哥哥啊,他不叫叶船儿,他嘛,本来叫叶轻船……”
简玉竹也接话道:“嗯嗯,没错,叶将军乃是神人,很厉害的……”
浆儿晕晕乎乎的问道:“那我是谁?她们似乎怕我,但好像又很不喜欢我。”
说着,还指了指其他桌子的客人。
木槿也似乎喝多了,微笑道:“你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凤顶仙山的公主殿下啊,高高在上的芙殇公主嘛……”
浆儿有些愣神,凤顶仙山的芙殇公主,是她?这怎么可能呢?可是又为什么不可能呢?浆儿摇了摇头,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虽然有些人会酒后吐真言,但更多的时候,是胡说八道。
浆儿想,她们几个一定是喝多了。
话题不知道又如何转移到了慕鼓的身上,说到慕鼓,同桌的几位姑娘都不淡定了,就连云泽也自然而然的环顾四周,想知道慕鼓在什么地方,简玉竹更是夸张,直接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慕鼓!!三少!!你给本小姐站出来!!”
这一嗓子喊的清脆,惹来许多人的注目,木槿赶紧拉简玉竹坐下,但简玉竹显然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还要继续喊,看那架势,不把慕鼓喊出来就决不罢休似的。
木槿赶紧说道:“三少好像不在。”
简玉竹睁大朦胧的双眼,愣愣道:“三少不在?”然后便转头委屈的看着云泽,眼泪瞬间便湿了眼眶,道:“姐姐,三少他为何不来?”
云泽知晓简玉竹的想法,她以为慕鼓是因为她抱了慕鼓的大腿,让慕鼓丢了脸面,故而才不愿意现身。她掩下自己眉眼间的落寞,安慰道:“三少也许有别的事情。”
简玉竹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解释,她放下碗筷,起身便离去了,云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浆儿好奇道:“她干嘛去了?”
云泽笑道:“自然是去寻三少了。”
浆儿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她有些头晕,问道:“你们说的三少可是慕仙?”
木槿疑惑道:“慕仙是谁?”
浆儿解释道:“是不是之前伤了脚的那个慕鼓?”
木槿恍然大悟:“是啊,那就是三少,是玉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言罢,她看了简玉竹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浆儿疑惑道:“他不是叫慕仙吗?”
不待木槿回答,简玉竹便接道:“什么慕仙不慕仙的,他就叫慕鼓,慕鼓!”
言罢,简玉竹一屁股坐下,又为自己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戚戚然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