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那个叫黄后来的讨厌鬼给欧阳千里等人讲事情经过的时候,曾学着当事人的语气,绘声绘色的说起“聂某人”三个字,当时被她不小心听到了,她敢肯定,黄后来口中的面具男子和芙殇说的聂姓男子绝对是同一个人,这是直觉,没什么道理。
欧阳千里也几乎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方媛,因为他对这里的情况基本不了解,方媛看样子知道也并不多,她大概就是知道一小部分暗道,其他的估计还没有他和慕鼓知道的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红柳和慕鼓的安全,另外,他总觉得落下了什么,可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方媛思来想去,问了欧阳千里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长生不老的人吗?”
欧阳千里一愣,似乎没想到方媛问了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想了想说道:“长生不老的人是没有的,但是寿命悠久的灵物还是有的,”欧阳千里看方媛很是紧张,就想让她放松一下,半真半假的说道:“比如,我们大家都知道的狐狸精。”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方媛陷入了沉思,方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下,想到了某种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欧阳千里问方媛,一个人瞎琢磨什么呢,方媛笑了一下,也不答话,欧阳千里总觉得方媛有些不大对劲,莫非刚才自己随口说的狐狸精,把这丫头吓到了?
方媛可不这样想,如果,仅仅是如果,芙殇姐姐是一个狐狸精,或者说,类似狐狸精的存在,就她和欧阳千里两个人,那不是摆明了去送死吗?她看电视里演的狐狸精大多比较凶残,像陈瑞歌颂的那种狐狸精简直太少了,这可怎么办啊?
方媛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不如不想,大不了兵来将挡,到时候再说吧,想完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又开始想另外一个问题,比如慕鼓。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些闷的慌,她想借助这些在别人看来很是无聊的问题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为什么要想慕鼓呢?因为除了慕鼓她就只能去想芙殇姐姐和那个可怜的姑娘,而她暂时不愿意面对任何和芙殇有关的问题,虽然说慕鼓的问题也和芙殇脱不开关系,但是她想的那个和慕鼓有关系的问题刚好和芙殇没有关系。
她还是非常好奇,欧阳千里说两个人要里应外合让慕鼓先走的时候,慕鼓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她不理解欧阳千里和慕鼓之间到底是什么的情谊,但是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可她还是很好奇,在她看来,相比送那些人离开,留在这里无疑是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慕鼓怎么就走的那么潇洒啊?
她并不是质疑欧阳千里和慕鼓做的最后决定的正确性,她就是想知道当时的慕鼓是怎样的一种心理状态,把自己的同伴留在更危险的地方,他竟然连一句交代也没有。
方媛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个人说说话比较好,可是一开口便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说道:“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出事了,慕鼓难道不会内疚吗?或者,最后时刻,你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欧阳千里想到慕鼓,便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我的决定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这是正确的选择。至于慕鼓,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我没死,他会拼命救我出去,如果我死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
方媛听的晕乎乎的,有种看偶像剧的感觉,问道:“那他会殉情吗?”
欧阳千里心想,这丫头又开始做梦了,笑道:“绝对不会,他多半会寻我轮回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再收我当徒弟。”
方媛浅浅一笑,心道,看上去挺靠谱的一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就开始讲故事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红柳的脸色此刻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那一番剧烈的疼痛让她损耗了很多的体力,她现在觉得自己比以往的每个时刻都更加非常虚弱,但是奇怪的是,在这剧痛的折磨下,她以为自己会痛到虚脱,但是事实并不没有向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她的身体似乎达到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平衡,不仅没有变的更坏,反正开始逐渐好转,红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恢复力,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鲜血染红了衣裳,黏在身上让红柳觉得很不舒服,比那些剧痛还让人无法忍受,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一点小小的洁癖的。
红柳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但是她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但是比起眼前的这个十分好看的女子,她觉得自己比对方要好很多。
在红柳看来,虽然她的身体此刻无比痛苦,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极轻松的,不像她面前的这个女子,和她却是恰恰相反,一般情况,折磨别人的人往往比被折磨者要痛苦太多,当然,这指的是内心,不是身体上的伤痛,红柳看得出开,芙殇的内心此刻无比痛苦,但是那痛苦并不是因为对折磨本身感到痛苦,而是那些让她一定要折磨别人的原因,比如得不到的爱情,比如那十万年积累的怨和恨,在进与退之间举步维
艰,比如那个她喜欢却不喜欢她的叶轻船。
这就是典型的由爱生恨吗?红柳觉得她很可怜。
红柳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懒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如果你砍她一刀,她顶多很配合的叫一声,绝对不会喊出第二声,因为她觉得这第二声非常多余,就像现在,芙殇不再折磨她,她也懒得呼痛求饶什么的,她甚至连一丝怨恨的情绪都懒得生出来。
红柳此刻是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她身上有无数细微的伤口,并不致命,甚至都不会流多少血,但是每一个伤口都很痛,红柳觉得芙殇的手段很奇特,也不知道她打到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即便此刻芙殇不再动手,可是那些力量还在肆无忌惮的破坏这自己的身体,就像无数她看不见的刀从内部将她凌迟。
痛吗?当然痛。
可是红柳并没有什么反应。
慕鼓说了,身体就是一个媒介,让你的魂魄可以来这个世界看一看瞧一瞧走一遭,慕鼓当时是这样解释的,他说当你想过一条河的时候,你会选择坐船或者过桥,对于生命这条长河来说,也是一样,身体便是那条船或那座桥,从起点到终点,便是由生向死的过程,然后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的只有魂魄本身。
红柳听明白了,当时她是这么回答慕鼓的,她说,原来这就是一次旅行啊。
听到这个举重若轻的解释,慕鼓顿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生命就是一场旅行,就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慕鼓第一次听人将轮回大事说成一场旅行盛事,慕鼓瞬间想把自己变成诗人,朗诵一下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原来看破红尘的一直不是他慕鼓,还是李白大师有先见之明,慕鼓向来把这句诗当成自己的人生准则,就是觉得好生潇洒,可是从未像此刻这般理解的深刻。
是的,生命就是一场旅行。
红柳此刻的想法很简单,生命就是一场旅行,她虽然谈不上什么乘兴而来,但是她绝对不会败兴而归,就算此刻她这条船已经千疮百孔,她自己并没有什么绝望的情绪。
芙殇侧着身站在她的前方,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像。
芙殇并没有为难她太久,但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为难,她的好几处关节都被芙殇故意打伤了,身上有无数细小的孔洞,就算不用绳子绑着她,她现在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废人这两个字并没有给她带来真么影响,反倒是芙殇在那站着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心想她难道不累吗?
但是红柳并不想与她说话。
她此刻在想慕鼓他们,几个小时之前,因为自己被吊起来的原因,她看见方媛偷偷的来了,后来又匆匆的走了,方媛走之前给了自己一个非常特别的眼神,似乎是某种暗示,又似乎是某种决心,现在,红柳突然间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慕鼓他们怎么样了,她现在就是一尊伤残的泥菩萨,就算是她完好无缺,她也是一尊完好无缺的泥菩萨,她不能护自己周全,更护不了别人周全,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拖延时间。
芙殇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但是她还是很欣赏红柳的,这么有毅力的一个人,可惜是个凡人,她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颇为狼狈的女子,发现女子向她微笑,她平淡的说道:“你不用求饶,没有用的。”
红柳说道:“不,我不是求饶,我对求饶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我是想提醒你,叶轻船快要来了,你再不杀我,怕是要来不及了。”
芙殇冷淡的看了红柳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红柳笑道:“这个你不用知道,相信就算是万水千山,他也一定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到。”
芙殇冷笑道:“传递消息吗?在这里任何消息都是传递不出去的,你们所谓的手机更是一点用处都没用,这里是完全隔绝的,叶轻船收不到你的任何讯息。”
红柳轻笑一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梦里有约?”
芙殇有些疑惑,问道:“你是指神魂相会?那不可能,神魂是从这里出不去的,叶轻船的神魂也一样进不来。”
红柳笑道:“不,你错了,那叫心有灵犀。”
芙殇不大明白:“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