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船也想到了第一次见红柳时的样子,不是在校园,不是在酒吧,而是在小居然楼。便在那时,他就认出了她。
“说来也怪了,这个梦我一直都想不起来,今天怎么突然就记起来了?我那时候醒来,也就记得有一位男子,仔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今天再看到叶老板,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你也是穿了这么一身衣衫,还留了这么一个电视里神仙才梳的发髻,害我竟然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红柳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莲霜的梳妆台前,古朴的铜镜照出了红柳的容颜,这让红柳大吃一惊,滔滔不绝的话语也终于告一段落,她大惊道:“天哪!此人是谁?!”
铜镜里是一张极漂亮的女子,花儿一样的脸庞,绸缎一样青丝倾泻而下,简单的仙女髻让她看上去更加清秀怡人,眉如远山黛,目送秋波,樱桃小口此时微微张开,惊诧的样子也甚是好看。
红柳指着镜中人颤抖道:“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虽然本姑娘做梦曾想要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可当真变成这个样子……还真不习惯……”
言罢,红柳美滋滋的摸着自己白皙的脸蛋,陶醉一番后,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那个漂亮女朋友吗?我怎么会变成她的样子?”
难道……
红柳两只手将自己的脸蛋都要捏的变形了,觉得太丢人了,难不成自己太想当叶轻船的女朋友了,所以才在做梦的时候,梦想自己变成叶轻船女朋友的模样?
多尴尬啊……
叶轻船听着红柳叽里咕噜说了半晌,心里觉得既好笑好温暖。
就在这时,红柳又瞧见了镜中女子穿着的衣衫,白色的蝴蝶袖吸引了她的目光,柔软的缎子贴在身上,竟是极其舒服。她高兴的站了起来,东瞅瞅西瞅瞅,左摸摸又摸摸,觉得这身衣衫实在是太好看了。
正各种感慨之际,红柳便被人拉了一把,仓促间一瞧,发现拉自己的人正是叶轻船本人,红柳的心便如同小鹿一般,狂跳不止。心里百般思量,思量着思量着,红柳睡着了。
原来,叶轻船在小居然楼里感受到了念力的气息,如今在这里能施展念力的也只有慕鼓一个人,而这念力的气息中还夹杂这幻雾,想来是慕鼓在施展念力的同时,受到幻雾的干扰,此幻雾来者不善,以慕鼓的修为,自然是凶多吉少。
叶轻船正愁找不到慕鼓,此刻慕鼓借念力寻来,又身陷幻境,自己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也遂了那幻雾的愿,带着红柳,随那幻雾一同来到慕鼓的幻境中,好助其一臂之力。
于是,慕鼓在幻境中,便多了两个好友,一个叶船儿,一个便是莲儿。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幻境里还见到了慕忠夫妇的神魂,他们一个是自己的校长,一个是自己的恩师,而红柳却成了自己的恋人。在幻境里,红柳忘记了一切,她不是陶家二公主,亦不是莲族掌门人,只是天真烂漫的女学生,是一个普通的、恋爱中的女子。
叶轻船仿佛看到了初见莲霜时候,她的样子,便是这般难缠……
叶轻船没有见到那个摆旧书摊的老人,哪怕就是见了,也未必能够认出来。但是,就在刚才,叶船儿在自己酒吧的书房里,看到了一本古册,他可以完全可以想象,慕鼓借着来酒吧的名儿,日日在他的书房中研究对策,而他自己竟从不知晓。
那不是一本普通的古册,那是顾空前辈的亲笔所绘的手稿。
当他看到那本古册的时候,他整个人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脑海里蓦然清醒,仿佛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般浑浑噩噩,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慕鼓,他此时便是在慕鼓的幻境里,与慕鼓共同经历着这一切,只是他不曾想到,这幻雾竟是厉害如斯,竟将他的记忆和灵力也封印了,导致他竟是不能及时的给予慕鼓任何的帮助,让慕鼓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翻看了那本古册。
那本古册既是给慕鼓的,也是给他叶轻船的,同样的一本古册,他和慕鼓看到的内容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的一种方法,既是为了指点慕鼓抵抗幻雾,又可以为他叶轻船解了幻雾的封禁,这让他看到了顾空前辈为了年轻一辈的良苦用心。
当他知道自己是叶轻船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他不再是一个凡人,之前身体里受的伤依然还在,但并没有恶化,于是他立刻明白,在幻境里的时间变化和外界是不一样的。
他走出书房,遣散酒吧里所有客人,当所有的热闹都已不再,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莲儿的时候,他看到莲儿惊魂未定的目光当然,此时他已经知晓,这在幻境中常伴他左右的人,是现实中的陶家公主,陶红柳。
红柳生着一张与莲霜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她本来就拥有这样一张美丽容颜。
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看见红柳在勤勤恳恳的为他招呼往来的所有客人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是红柳做的极其认真,忙碌让她暂时忘记了对慕鼓的担忧。
叶轻船远远望着这个忙忙碌碌的女子,他知道,在这个没有
过去,没有未来的幻境里,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心中竟藏着这样一份诚挚的情感他想,这份情感或许一直藏在她的骨子里,藏了十万年之久,就如同刻在他的心上,非她不可一样。
在这幻境里,他们彼此成全。
她知道,他担心慕仙,就如同她对慕仙的担心一样,所以,在他忙碌的时候,她愿意尽量为他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为他招呼所有的客人看红柳忙碌的身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当她听到他遣散所有客人的时候,他看到了红柳眼中的惊慌,聪明如她,她也许早已猜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她的惊惧更甚,且毫不掩饰……
一如莲霜。
他想起自己在幻境里第一次遇见她,她便缠着自己不放了,自己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说自己叫莲儿,这样一个简单的称呼,自己一叫便叫了数年,竟从不知道它的渊源如今想来,或许红柳的潜意识里也许记得过往的一些什么,不然她怎么会在幻境称呼自己为莲儿?
不论如何,这样一个女子,都值得自己好好对待。
空旷的大厅里,他与她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轻轻的拥在怀里,过了许久,才尽量用平缓的、她容易接受的方式解释道:“慕仙遇到困难了,我们需要去帮助他。”
当他得知慕鼓在食堂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当他与红柳匆匆赶到食堂的时候,便看到对慕鼓来讲极为惨烈的一幕,于是便有了他与红柳的那一番对话。
他并没有为红柳解开记忆的封印,他自私的想着,此时的莲儿,就是夜来沙漠的莲霜,是卜桂山与他朝夕相处的莲霜,是在仙界叱咤风云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莲霜,亦是那个思慕自己又患得患失的红柳,是那个常常赖在酒吧既大胆又腼腆的红柳是他的恋人。
十万年,他对她坚如磐石,她待他又如何不是?
莲儿匆匆走后,他过去扶住慕主任,安慰道:“您的儿子向来吉人天相,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度过此关……”
慕主任似乎是呆了,叶轻船与他说话,他仿佛听不到。
叶轻船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中又露出对待敌人时才有的习惯性的淡漠,他取出了那本极平凡的古册,席地而坐,双手结印,那本古册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散出某种微弱的光芒,缓缓飘至空中。
不一会儿,那古册光华大盛,许是那古册瞬间刺目的光芒吸引了慕主任的目光,他将自己的目光移至那本古册之上,又缓缓下移,移到打坐的叶轻船身上,他的目中便露出了某种隐晦的光,片刻前,这种光便如同那古册一般,便的极为强烈,仿佛看到了拯救自己儿子的希望。
古册上的光华愈来愈烈,仿佛某种召唤,这光华竟与慕仙所在的光球连接在一起,在慕主任看来,这仿佛是对那光球的某种补给,或者是那光球的一种掠夺。在这种补给或者掠夺之下,那光球的光芒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扩散的范围更大,一眼看去,只见光球,不见慕仙。
慕主任心里的怒气瞬间爆发,在他的目中燃烧成为熊熊烈火,于瞬间定格在叶轻船身上,然后大步上前,一把挽住叶轻船的脖子他十分喜爱自己的这个学生,他一直以为他是来帮助慕仙的……心里有多爱,此时便有多恨,握着叶轻船脖子的手便有多用力!
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叶轻船不为所动,结印的双手依然稳定。
慕主任的担忧他理解,但他此时却不能分心去解释什么,慕忠夫妇的神魂随着慕鼓来到这幻境,也如同他一般,忘记了一切的前尘旧事,只剩下了一双能够看破虚妄的眼睛,而此时,他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却看不清事情的发展方向。
他被封禁是因为他受伤过重,慕忠夫妇被封禁,是因为他们仅仅是本尊担心慕鼓而留下的一缕神魂,即便如此,那幻雾的威力依然是极大的,有如此威力的幻雾,又非要置慕鼓于死地,这其中的因果,有待琢磨。
愤怒尽数发泄后,叶轻船依然坐在那里,仿佛一座大山。
慕主任松开了掐着自己心爱学生脖子的双手,颤抖的直起腰身,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