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船叹道:“我也很希望她们合而为一,变成一个完整的莲霜,但红柳很抗拒,一定要斩魂……我理解她的想法,若非是因为灵湖境,我大可伴她过完这一生,但如今却不得不将事情提前一步……其实,哪怕是斩了魂,也不能改变她就是莲霜的事实,这么做,无非就是自欺欺人……”
慕鼓道:“不,你错了,小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莲霜,她在乎的,只是活下去,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活下去,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他没有忘记她的初衷,她要的,仅仅是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要的,不过是这百年光阴,然而融魂,怕是无法给予她想要的。
十万年都过来了,百年自然不算什么,然而,灵湖境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不要她陪她上战场,他只要她早点回来,彼此多些日子相伴。一旦上了战场,有几个人敢说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
这便是他的那点私心。
云泽听了许久,此时插话道:“三少你误会了,叶大哥担心的,是灵湖境的野心,若灵湖境攻来,叶大哥上了战场,他和莲霜有无相见之日,便很难说……”
想到千山灵湖,想到云泽的猜测,想到山神的话,慕鼓突然明白了叶轻船的想法。知晓了原因,慕鼓便觉得自己的质问,显得幼稚。战争便意味着鲜血和死亡,古来战死沙场的人数不胜数,活下去的寥寥无几,在这之前,想和心爱的人多些相伴的日子,何错之有?
叶轻船道:“其实斩了魂也未尝不好,生在凡界是非少,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便可以过什么样的日子,但那里不同,今时已非往日,想过得称心如意,怕是不易。”
慕鼓沉默。
沉默过后,他又开始担忧:“斩魂会不会有意外?有没有什么弊端?”
叶轻船想到莲霜的叮嘱,道:“红柳乃是凡人之躯,想来影响不大,莲霜……莲霜毕竟有修为在身,影响也会降到最低,不会有事。”
云泽还不知道斩魂一事,她以为,她们二人见面,应该相谈甚欢,接下来便是最简单的融魂,融魂完毕,莲霜便是完完整整的莲霜,她便可以像往日那般,欢欢喜喜的与叶大哥相见,相聚,让叶大哥多年的夙愿,得以满足……
融魂的弊端,她其实也有想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只求好处,不问牺牲,在她看来,牺牲一具身体,便可以换来莲霜和红柳的重生,虽然变成了一个人,但红柳依然是红柳,她依然可以继续呆在其父母身边尽孝……可怎么到了最后,结果仿佛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如今却非要斩魂?
斩魂……莲霜怎么可能没事呢?
但叶轻船显然在隐瞒这件事情,大概是不想让慕鼓担忧,或者不愿让红柳有心里负担,她的心里涌出一丝忧心,但也未曾表露在脸上,叶轻船不说,她自不会多嘴,但怎么会不多想呢?
慕鼓听了叶轻船“影响不大、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的话,面上的忧色果然少了一些,复又问道:“斩了魂,她们便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只要她们彼此不愿,便再没有了单方面融魂的可能,她们从此便是两个人,你……会怎么做?”
这还是一个选择题,选谁的问题,只是换了一个问法而已。
话说出来以后,慕鼓便有些后悔,他与红柳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
叶轻船轻声道:“我尽最大可能,多陪她些日子吧……”
慕鼓下意识的问道:“她……是谁?”
问出来,慕鼓便觉得自己很白痴。
果然,叶轻船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云泽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自然也不会继续追问,那个“她”到底是谁。
气氛一时间有些低落,还是叶轻船转移话题,询问近几日千帆尽的生意可还顺利之类的事情,慕鼓顺便将今天早上在千帆尽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叶轻船,叶轻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便未曾再议,慕鼓也没有问叶轻船打算怎么做,或者那虎哥再来闹,该怎么处理之类的,这事便就这么搁过了。
待叶轻船和云泽走后,慕鼓也没有迫不及待去找红柳,关于他与叶轻船见面以及交谈的内容,他认为没有必要告知红柳,因为没有好消息。
今天,慕鼓对上课的热情,倒是丝毫未曾减少,下去又去补了一节外语课,慕鼓已经好些天不来上外语课了,没想到那外教竟然还记得他。
今天那外教许是没事,来得颇早,慕鼓一进教室门,正与几个漂亮女生聊天的外教便抬起头来,看到是慕鼓,便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嗨,喜欢宠物的同学,你好,好久不见,逃课不是好习惯,交了学费就要好好的上课,知道吗?”
慕鼓感受到对方的关心,他露出微笑,点了点头,随意的寻了个后排的座位坐好,时间已经不早,许多同学都陆陆续续的走进教室,有女生坐到慕鼓的身边,直言不讳的询问慕鼓,中午见到的那个古装美女是不是他的新女朋友。女生的声音不算小,许多人都听到了,此时皆好奇的回过头来看,想要得到答案。
慕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若是别人,他倒也不在意,说是与不是都无妨,但对方是云泽,他就不愿乱说。
外语系大多都是女生,此时大部分女生的目光都落在慕鼓身上,那外教也很好奇,但见慕鼓似不愿回答的样子,便替慕鼓解围道:“成年人谈恋爱不要紧,但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心不在焉的上完外语课,心不在焉的走出教室,心不在焉的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便给莫潇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晚上来不来上班,莫潇在电话那头倍儿精神,说自己和卢卓正在去酒吧的路上。慕鼓问路奇去哪里了,莫潇说路奇过些天不是要参加比赛么,便是为这事耽搁了,晚一些时候来。
慕鼓左右无事,便也去了酒吧,在酒吧里与莫潇卢卓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晚一些时候,便有客人来了,慕鼓又帮忙照顾生意,再后来路奇也来了,慕鼓便不忙了,他寻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复又想起自己今儿来酒吧的目的,便是怕那虎哥再来闹事。
再晚一些时候,他竟意外的接到欧阳千里的电话,原来,经过漫长的跋涉,欧阳千里和梅琪琪终于从六人山脉回来了,并事先在饭店定了位置,好给梅琪琪接风洗尘。
听到梅琪琪的名字,慕鼓便有些头疼。不过毕竟是梅系传人,接风洗尘自不能少,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会给大名鼎鼎的慕大师丢脸。本来这样的热闹,他是想要叫上红柳一起去凑凑的,因为梅琪琪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若是将红柳带去,想来也能把红柳心里的阴霾冲淡一部分。
他给红柳打电话,红柳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便知晓红柳还是需要清静。虽然他不建议红柳这样做,但红柳毕竟是女生,还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女生,而且每个人不开心时,其发泄方式都有所不同,他也不能非得定个规矩给她。
慕鼓想,若是他不开心了,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知道那样会不会憋出病来?他一定会去许多好玩的地方,哪里好玩就去哪里,哪里刺激就去哪里,心里的情绪很快便会得到稀释,然后消弭与无形,这样岂不更好?
打不通电话,慕鼓便径自去了欧阳千里指定的饭店,毕竟是专门为梅系传人准备的洗尘宴,说白了也是他们行内的大事,叫红柳去倒也不大合适,待日后再为红柳专门引荐好了。
饭店不大不小,算不上高档,但档次显然也不差,装修的非常别致,干净整洁,宽敞明亮,慕鼓被服务员带进一个包厢,包厢里不仅有欧阳千里和梅琪琪,还有柳烟烟、方媛和慕老爹。
慕老爹正与梅琪琪聊着天,脸上的神情极为和煦,让人如沐春风,长辈范儿十足,而梅琪琪也是谦逊有礼,简单的说些一些南方的近况,伶俐而不失大气,当日与慕鼓吵架时的那股泼辣劲儿,早不知哪里去了。
慕鼓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梅琪琪正为慕老爹满上一杯茶水,一副极乖巧的样子,慕老爹笑容满面,似极为开心,道:“侄女何须如此,这等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梅琪琪笑道:“慕伯父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琪琪是晚辈,这些事情,理当琪琪为您效劳才是。”
慕老爹笑的好不开心,道:“琪琪侄女真懂事,比伯父家那臭小子强多了……”
慕鼓站在门口,脸色很不好看。
梅琪琪抬起头来,似才看到慕鼓一般,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热情的招呼道:“慕鼓来啦?快进来,这边坐……”
欧阳千里和柳烟烟听到梅琪琪的话,抬起头来看向慕鼓,脸上的笑意还未曾褪去,显然慕鼓没来之前,大家聊的很开心,此时见慕鼓板着一张脸,欧阳千里想到梅溪村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慕鼓,几天不见还挺想你了,快过来坐,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欧阳千里走了好几天,柳烟烟自然也知道了梅溪村发生的事情,但关于慕鼓和梅琪琪之间那不断升级的矛盾,欧阳千里自然不会告诉柳烟烟。此时柳烟烟也没有多想,只道是慕老爹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巧不巧的被慕鼓听到了,所以慕鼓才生气,她心里感叹慕鼓还真是孩子气。
听欧阳千里说,这好歹也算是一个正式的场合,慕老爹随口一句话,竟惹慕鼓不开心了,这也就罢了,慕鼓竟然还不知轻重的摆起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