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事无巨细的商议一番,云泽便去了。
当云泽从楼上款步下来的时候,酒吧里就像下了一场梅雨,冷冷清清,将每一个人都淋的湿答答的。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正值酒吧人多,老板带着云泽回来了。当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起身,想要像往常那样,将老板包围的时候,她们突然就看到了老板身后的云泽。
酒吧温度骤降,一张暴风雨突如其来!
云泽就是那场暴雨,下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将她们火热的身心浇的凉透,许久才缓过神来。
原来,酒吧还是那个酒吧,温度还是那个温度,只是帅气多金的老板,和那在水一方的佳人,已经上楼去了。
她们一败涂地,凉透的身心乍暖还寒。
上天总是这般不公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不,她或者不是那么美丽,但她那如远山沧海一般的气质,又有谁人能及?
饮一杯酒,告诉自己,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谁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的,她们的心情平复了。
可那位佳人又从楼上下来了。
疾风暴雨过去后,剩下的便是不疾不徐的绵绵丝雨。
细如愁。
她们很愁,如果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那不要紧,反正都是叶子,然而,那位款款而至的佳人,绝对是世间最美丽的那朵花儿。
如此这般想着,云泽早已走远。
云泽来到北里小区,来到红柳的房间。
她看了她许久,觉得她很有意思。
……
红柳睡着了。
但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就像她还是醒着的一样。
她知道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只是好奇,自己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睡着了呢?
她很少做梦,但每一次做梦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些美丽的风景,比如那座山,比如那座阁楼,比如那阁楼里的姑娘,比如叶轻船。
当然,她还梦见一个同样黑暗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株狗尾巴草,不过好歹也是一株有自己意识的狗尾巴草。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她的双脚踩在大地上,却仿佛感觉不到大地的存在,她抬头望天,也看不到天空在哪里。
她什么也看不见,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不踏实的感觉来。
这种感觉已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竟然有些惶恐,这个时候,叶轻船的身影突兀的迸出脑海,她差点喊出他的名字来。
她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当天地间迸射出第一缕光,然后,这光愈来愈多,就仿佛日月初生,天地间的晦涩瞬间被驱散,黑夜与白天的距离,是如此接近,远方是莽莽的翠色,而更远处,是一片比翠色更淡的黛色,是为远山黛。
那确实是一片远山,很远很远,苍茫不知处。
她便站在一座高峰的顶端。
此山望彼山,山高水远。
一个女子,自山的那头,向她走来。
她就像远山里飞出的一抹翠色,她迎着风,翠色的裙裾翩翩,墨色的秀发轻舞,就那样一步一步,踏着光,向她走来。
她的世界下了一场雨。
女子身姿轻盈,步履轻盈,脸上挂着轻盈的浅笑,就像远方的山水,凝结出来的大自然最美丽的精灵。
她认识她。
她的心瞬间凉透。
她为何会梦见她?
不,就像前些日子里,她梦到伊桑一样,只因伊桑入梦来。
想到这里,红柳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她为何要到她的梦里来?
难怪自己刚才明明清醒着,却突然就睡着了,难不成她是专门来向她示威的?
不,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女子,哪里需要向自己示威?
山顶没有风,红柳却觉得有些冷;天空没有雨,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淅淅沥沥的诉说着某种悲伤。
没错,悲伤盈满她的胸怀。
她看着那自远山中款步而来的女子,她就是下午十分伴在叶轻船身边的女子,但她的心里,却对她生不出丝毫的不满来。
不知道是因为那朦胧的远山,还是因为那翩翩而至的姑娘,她心中的悲伤更多,仿佛下一秒就会不由自主的哭出来。
她没有哭,因为云泽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染尘埃的眉眼间漾满微笑,让她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温暖;她清澈又明亮的眸子,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像世间最透亮最明净的那面魔镜,不经意照在她的心上,让她对自己刚才生出的那些想法,感到自惭形秽。
她就像一块被爱情灼烧的炭火,却不慎掉进了一条清泉里,糊里糊涂乱七八糟的心事,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是啊,她为什么要误会他?
她站在她的面前,低眉浅笑,欠身行礼道:“莲儿姐姐好。”
莲儿姐姐?她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是了,她前不久曾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他和她举行了一场旷世婚礼,在那里,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就叫莲儿。
可那只是一个梦啊……
她有些惆怅。
云泽笑道:“我叫云泽。”
气蒸云梦泽,真是一个好名字。
红柳勉强一笑,道:“你好。”
云泽并不介意,对她道:“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来告诉姐姐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旧事。”
云泽指着脚下的山峰说道:“这座山,是你曾经生活多年的地方,它的名字,叫莲韵峰。”
红柳低头看下去,万仞绝壁,当真是高处不胜寒。
云泽说:“这座山峰的身后,有一座更加巍峨的山峰,它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名字,叫卜桂山,是叶大哥从小长大的地方。”
红柳转身看去,果然,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座山峰,更加高大,直插云霄。
原来,那里便是他生长的地方。
云泽道:“姐姐曾经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莲霜,莲韵峰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是叶大哥取的。”
原来,这座山峰的名字,竟然是叶轻船取的,那她呢?她是谁?
云泽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不疾不徐的说道:“十万年前,姐姐与叶大哥同生共死,携手天涯,是人人称羡的一双璧人……”
原来,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云泽说:“姐姐出事后,叶大哥曾想要与姐姐同去,许是叶大哥的深情,感动了上苍,他竟意外的感受到,姐姐魂魄碎片的波动,于是,叶大哥重振旗鼓,开始长达十万年的寻找,风雨兼程,从未停歇,直到找到姐姐今生的归处。”
十万年……
她突然想起在梦里,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为她将的那个与那幅画有关的爱情故事。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云泽看着远方,那片莽莽的翠色,以及那片仿佛墨色的远山,道:“看到了吗?那里是夜来沙漠,有一个叫顾念的人,曾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你和你的族人,在那个人的压迫下,曾在那里生活过无数的岁月。”
顾念?
云泽说:“顾念是仙界的主宰,是圣域至高无上的第一人,是比叶大哥还要厉害的人,他曾是一代明皇,被人尊称为圣皇,但如今,他已经老了,比不得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倘若你有一天见到他,或者会生出一丝失望。”
比叶轻船还有厉害?那该有多厉害?
云泽说:“仙界有一位公主殿下,她的名字叫芙殇,姐姐如今便认识,但可怜她不是圣皇的亲生女儿,被圣皇当做工具,从小便为圣皇卖命。姐姐和芙殇,本有姐妹之亲情,然最后,姐姐却也是因芙殇殿下而殒命往生涯。”
原来,芙殇的咄咄逼人,冷漠偏激,甚至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拒人千里,并非没有原因,可见生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多么重要。
红柳的心里没有爱恨,这些事情,她一件也想不起来,哪怕云泽说的很详细,她依然无法一下子把自己变成故事里的主人公,她就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听云泽描述着那个远在天边的世界里的大好河山和尔虞我诈。
原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放在哪里都不假。
但心里的莫名而生的悲伤,却愈发的浓了起来。
云泽说:“仙界还有一个慕将军,慕将军是叶大哥的师兄弟,慕将军府上有三位公子,当属小公子最为淘气,这位小公子的名讳,姐姐也是知道的,名唤慕鼓,便是仙界最受欢迎的慕三公子。”
原来,那慕三公子,真的就是慕鼓……
以前听着慕鼓的名字,倒也没觉得怎么样,然而今天,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再次听闻慕鼓的名字,听闻慕三公子,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涌上了千头万绪。
这万千种情绪,就仿佛暮秋时节的最后一场秋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滴滴落在心头,别是一番滋味。
她的心里隐现一抹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