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然安静听着,没有接话的意思。
御前总管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心理素质倒也还算不错,换做旁人定是要尴尬的。
“奴才想求皇后娘娘拿个主意,太后娘娘的灵堂设在哪里合适?”
季悠然很想翻个大白眼,顺便找把刀撬开他的脑袋研究一下是哪根筋搭错了。
灵堂设在哪里合适?设在你家皇帝脑袋上!
长了一张嘴就知道问废话!走了多少后门当上的御前总管!
御前总管当然也知道自己这问话蠢,可陛下交代了,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做主。
不然就新婚夜搜将军府,将皇后打入冷宫。隔天太后就暴毙的事情传出去,只会影响皇室声誉。
若换成旁的朝臣之家出现了这件事,百姓们都会说出嫁女不吉利。
可这是季家的女儿,是北梁守护神的女儿。百姓们只会说是太后不慈,报应来得又快又猛,是皇室活该。
季悠然不发一言坐在圆凳上,手还在忙着剪白布条。似是没有听到御前总管的话般,不忘了吩咐玉盏。
“去给咱们宫里的宫女每人发两条,让她们把扎头发用的头绳换成这个,免得冲撞了太后娘娘丢了小命就不好了。”
等到玉盏拿着白布条出去后,季悠然似是才看到御前总管般,惊讶开口。
“诶?还没走呢?是打算留这儿吃晚膳吗?”
御前总管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可也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有些事情不需要讲得太透彻就能弄懂对方的意思。
“奴才这就告退了,还请皇后娘娘多注意休息,莫要操劳过度。”
季悠然笑着颔首,和玉瓶对视一眼。
玉瓶笑着将手中的红绸缎折叠好压在箱底,而后对着御前总管比了个请的手势。
“公公这边走,奴婢送您。”
等到玉瓶再次独自一人返回的时候,季悠然脸上的笑容才收敛。
“这宫里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优越感强,真觉得什么人都能让我给几分薄面了。对了,太后仙逝的消息应该是传到朝臣官员们家中了吧。”
玉瓶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轻轻颔首。
“一个时辰前敲了钟,传旨太监们再过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该回来了。皇后娘娘是想……”
季悠然轻嗯了一声,低声吩咐。“若是家中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多一个时辰,母亲和嫂嫂们就该入宫为太后哭灵了,晚些你亲自去宫门那边迎一迎。”
玉瓶乖巧应下,就听季悠然又补充道:
“趁着时间还来得及,你女红好,给母亲和嫂嫂们每人绣一副护膝。一会儿玉盏回来,让她在库房里找一找嫁妆里面祛风除湿的药材,再去小厨房那边和红糖一起煮。”
又环视了一圈室内的陈设,看着大红的床幔已经变得一片雪白,季悠然的眉心微微蹙起。
“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将事情处理完了。”
就在此时,傅时殷来到后殿复命。顺着季悠然的视线看去,瞬间眸子圆睁。
“皇后娘娘,这床幔的布料是何人送来的?”
季悠然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的疑惑与不安是哪里来的了,转头与傅时殷对视一眼,默契开口。
“这布料有问题!”
顾不上许多,傅时殷急忙快步走到床边,揪起床幔凑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捻着布料上的花纹,突然道:
“不好!这床幔尽快拆除烧毁!”
季悠然排查过床幔,仔细辨认过后并没有发现有药物残留的痕迹。傅时殷这般举动,想来是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了。
季悠然也不急着问,先将东西销毁要紧。至于为什么销毁,等会儿再问也不迟。
傅时殷一边亲自处理床幔,一边快速开口解释清楚。
“这床幔上面的花纹并不是北梁国能有的,若是奴才没有记错,这花纹是大庆国图腾的一部分。”
季悠然心里咯噔一声,再次看向玉瓶。
玉瓶明白皇后询问的眼神,微微摇头。
“这床幔并不是咱们从将军府带来的嫁妆,而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给的聘礼。老爷夫人看也没看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全都抬回来了。”
“还是刚刚奴婢换床幔的时候才发现咱们宫里没有白布可用,这才想着打开嫁妆单子和彩礼单子仔细查一查。”
季悠然双拳紧紧握起,还好这个东西是在宫里发现的,而不是将军府之中。
若是换成父亲的任意一个同僚,只怕这带了与敌国往来证据的白布,就会成为祸家灭族的强有力证据。
不由庆幸父亲母亲都是极为疼爱她的,否则后面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将陛下和太后送的彩礼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但凡有任何异常之物,都销毁了!”
玉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怕她再怎么喜欢这些上好的布料和未拿出的精美装饰品和摆件,也都忍痛应下。
傅时殷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又到外面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皇后娘娘,一会儿唤人将这药倒出一半入水盆之中,再用浸泡过药水的毛巾擦拭触碰过刚刚那床幔之人的手,防止遭遇不测。”
因着太后被诊断鼠疫后快速逝世的事情,此时的后宫之中人心惶惶。
本该最为紧张的季悠然,却是整个后宫之中状态最松弛的那个。
“皇后娘娘,您看起来很沉稳,半点害怕也无。”
季悠然勾唇浅笑,“战场上可比这里凶残多了,前一晚一起喝酒的人,第二天一早可能就牺牲在战场之上,尸身都找不回来。”
看着季悠然说完这句话后,满眼都是光和崇拜的样子。傅时殷清楚,这是皇后娘娘骄傲有季大将军那般爱护将士的父亲。
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到季悠然就急忙跪在地上脆生生禀报。
“皇后娘娘,萧淑妃来了,正在宫门外候着。”
季悠然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哦?这个时辰不好好抱着太后的尸体哭,反倒是来本宫这儿来串门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