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妮子。爷爷那是馋。」樊老将军哈哈大笑,接过唐泱泱给自己剥的最爱的坚果。
「泱儿,还有个人想见见你。」
唐泱泱好奇:「谁?」
扬州。
观音茶楼。
倚栏端着酒壶的,是一身脂红软烟绸裙的高挑,外罩着翠蓝褙子,结着簪鬓,未语三分笑,端得柔媚亲和。
唐泱泱远远只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闫州遇见过的书坊掌柜,君姑。
唐泱泱迟疑了会,还是走上前,「……你找我?」
君姑细长的眼打量着唐泱泱。
走到近头的人,穿着缃色的襦裙,外罩粉色薄袄,腰间是芙兰绸带。入冬之际,带着牙白的缎帽,白嫩小脸倒是比之前长开了些,婴儿肥不见了,面上线条利索干净。倒是一双黑葡萄的圆眼,一点没变,还是扑闪扑闪的。
君姑忽笑了一声。
手里的酒壶和腕上的手镯子相碰,一声清灵的响。
唐泱泱没忘记君姑和殿下认识,惊疑防备地看着她。
君姑笑完,直起腰来,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陪我走走?嗯?」
唐泱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人已经往下走了,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湖畔的柳树已经秃了枝桠。
迎面的凉风有些寒。
君姑晃着手中的酒壶,眺眼望湖,眸子里尽是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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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姑继续:「那时候樊将军常年在外,府里也没人能管得住娟儿。我们从扬州城头,跑到扬州城尾。没人知道两个灰头土脸,嬉闹疯癫的姑娘,其中有一个就是大将军的唯一千金……」
唐泱泱琢疑不定,看了看湖,又看了看人,「你也是扬州人?」
君姑弯唇笑,抿了口酒。「我爹娘去世得巧,来扬州做商得了风寒走的。我能说会道还识字,取了点巧,进了樊家给樊小姐当陪读伺候的丫鬟。」
唐泱泱:「那娟儿是……」
君姑看了她一眼,「樊将军所出只有一女。自然是殿下的生母,元皇后了。」
唐泱泱眼眨了眨。
「娟儿胆大又聪慧,樊将军不在,府中也只有樊大少爷震得住她。但做官的哪得清闲,一月也没几日能着府。」君姑嘆气,「所以啊,我那傻小姐,就稀里糊涂和别人好上了。」
「可笑的呀,娟儿不喜欢读书。好上的偏偏是一个书呆子。」君姑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
唐泱泱听得有些入神,「但元后娘娘不是……进宫了吗?」
「进宫前在外头还不能有相好的人了?」君姑笑,晃着手中快空的酒壶,「先帝下的旨,老将军也违抗不得。娟儿被逼嫁给了太子后,听说那书生也进了京城去了。」
「我早给娟儿说了,那书生就是个白面黑心的人。哪知道他们谈爱说情的,都是一根筋认死理,说不得劝不得……最后还搞大了肚子。」
唐泱泱听得愣怔,「等等,元皇后的孩子……元后娘娘把这个孩子流掉了吗?」
「她怎么捨得。」君姑扯了下唇角,眸子有些悲悯,「娟儿就这么一个孩子。」
唐泱泱因惊愕,下意识捂住嘴,堵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
君姑笑了一下,往柳树边走。
唐泱泱好半会才松开手,跟上君姑的步子,「……殿,殿下他知道吗?」
「知道啊。」君姑将空酒壶悬挂在腰间,在一颗柳树下蹲下,「殿下他呀,八岁就知道了这事。毕竟娟儿就算当了皇后,和那书生也没断过联繫。那书生也算有本事的,德化帝是太子时,便去他府里当幕僚。德化帝登基后,就入朝做了官。可把德化帝诓得信服贴贴。」
「坊间不是传言娟儿信佛么,那都是为去求福寺同那书生会见,传出来的。哪知道有一日殿下会钻在娟儿的马车底,也跟去求福寺。私情被撞破,自然是对着殿下瞒不下去。」
「只不过娟儿觉得愧对儿子,那之后便心绪落抑,生了场病后,就走了。」
君姑想扯嘴笑,唐泱泱却看见她眼角滑下的一滴泪。
「这下好,一疯疯俩。」君姑道,葡萄小说网
君姑从柳树下挖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轻拍掉上面的灰。「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唐泱泱看着君姑打开铁盒,里头是两个陈旧雕花小木盒子。
「二十年前,娟儿和我在这柳树底埋了东西。我们约定了,以后要一起来将这些宝贝挖出来。这是她埋的……」君姑笑着打开,「这手镯说是以后生了女儿就给女儿戴,生了儿子就给儿媳妇戴。这镯子可是她难产去世的娘亲遗留给她的。还有这只毛笔,别看现在秃毛了,以前可是她那呆书生亲手给她做的,她愣傻傻地不捨得用,给藏起来了……」
唐泱泱听得难受,垂眼轻声。「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事,我和殿下已经没关系了。」
「哪有为什么?」君姑笑,葡萄小说网
唐泱泱哑言。
「我听樊将军说了,你要回西枭。」君姑重新将铁盒子埋起来,「我可不是来劝你不要走的,西枭如何我也没见识过,但好歹途远……能离润京远点就远点,殿下就是个恶狼崽子,他和他爹都是白面黑心样儿,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跑远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