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情同手足

西乾月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我从萧贺那得知,苗裕在东宫负责为其杀手易容。”

苍南的第一反应是:“萧贺?太子旁边那个?他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你?”

“对,就是他。我拿到了个他的小把柄作为交换,他说的不似作伪。”西乾月想了想,转而继续想:“苗裕知道的事应当不少,可如果只是因为东宫的腌臜之事,西乾绝何必一再地诱导我去杀他妹妹苗娘?苗裕,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苍南还在纠结着呢,他统共就见过萧贺一次,那次被太子莫名塞了个女人不说,萧贺那厮还阴阳怪气地提醒他中药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苍南握着西乾月的手,郑重其事地开口了:“你抓着他什么把柄了?他能在太子身边这么久,自然是些能耐的,你别太轻易地就信了他了。还有,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见他了?”

西乾月满头黑线,这不是说着正事吗?这要让苍南知道了当初萧贺还扬言要跟她回府,岂不是更要疯了?

“总之,我有分寸,你信我就行了。”西乾月敷衍地拍了拍苍南紧握着她的手。

苍南神情郁郁,显然依旧不满。

西乾月轻咳一声:“跟你说正事呢,一会再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那个西乾清应该很快就要回京了,得抓紧时间,他若是回来了,西山别苑怕是没那么容易进了。”

苍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西乾月,哼了一声后才回应她:“你怎么想的?”

“苗裕,我是一定要得到的。与他有联系的一个是他妹妹苗娘,另一个就是纪行云。我让梁丘炎派人一直跟着纪行云,他的行踪没什么可疑的……要么,趁西乾清还没回来,我们把苗娘劫出来?”

“咳咳咳……”西乾月的话一落地,苍南就被唾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西乾月阴着脸看向他,不爽极了:“这么废物,一个西乾清吓成这样?”

“祖宗,您真是我祖宗!”苍南的眼都直了,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好气后开口道:“不是,月儿,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半条命握在西乾清手上呢!”

西乾月冷哼一声,心里倒是没忘了苍南的毒,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胆小鬼,怕得罪西乾清就直说吧。”

苍南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一样都想赶紧找到杀害西乾承的真凶,我支持你,但我们得想个计划,别太草率。”

西乾月也不想苍南在西乾清那里暴露,但她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不知是因为西乾清快要回京还是别的什么:“不能再等了,要尽快。”

苍南看了眼西乾月的左臂和左腿,上衣的衣摆处,还能看到裹着层层纱布露出的边缘。

他的嘴角抽了抽,也感受了下自己后背的箭伤,还是疼的紧,再稍微一运动撕裂也不是不可能……他忽然觉得旁人说西乾月有些疯可能也不是开玩笑:“你们西乾家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么不管自己死活的?”

“嗯?”西乾月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苍南叹气,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以咱俩现在伤势,就算是你能上的了落西山,你难道还能把人带出来?要不,咱干脆直接上柯鸣那自首得了。”

西乾月忙了一晚上,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她浅浅皱了皱眉,她没法将解阵的方式画在纸上,所以落西山只能她去:“你先派人探查下西乾清什么时候回京,我们再做打算吧。”

见西乾月好歹是听进去了一点,苍南立刻应下:“遵命,公主殿下!”

西乾月站起身,准备换衣服就寝,忽地想起苍南开始时探头探脑的鬼样子,回身皱眉发问:“你刚刚……关门前后,好像态度判若两人?”

苍南也跟着走到西乾清身前,替她更衣。听她问话,垂眸怔了下,却正对上西乾月探究的眸子。

他想着,再不能说的也都说了……旁的,又还有什么要紧的秘密呢?

苍南接过西乾月的外袍搭在一处,缓缓开口:“我名叶澜,字沧南。我的父亲,是前秦丞相叶叔珍,我叶家上下只剩下我和被我母亲赐姓的祝午。祝午忠于我,更忠于叶家。我关门那时候,祝午在门外……”

苍南没有说再多,但西乾月却瞬间脸色煞白。

她开始有一种恐慌。

祝午的态度代表的也就是叶家的态度,苍南如今愿意站在她这边,宁肯背负压力跟她一起调查真相,是因为相信她不会杀害西乾承。

但如果……西乾承真的是因她而死,那……

她甚至不敢问苍南,叶家为什么只剩他和祝午。

苍南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西乾月的神情,即便是她在脸色变化前就已经垂下了头。

他单手给西乾月拢好衣服,另一只手摸着西乾月的头顶,笑着开口:“月儿,在担心什么?怪我,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我抽空就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要是不认你,我来跟他们讲道理。”

西乾月拍开了他的手,勉强跟着笑了笑,摇头拒绝了:“等事情结束吧。”

苍南揽着人往床上走,见人心情没有变好半点,似乎还有更往下坡走的趋势。关键是他也拿不太准西乾月突然这样的原因,只能连忙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西乾月止住步子,把苍南往门口推了推:“你先去打探西乾清何时回京。”

苍南转头看了下天色,早就是该就寝的时辰了:“现在?明天不行?困死我了……”

“不行,就现在。”西乾月相当坚定地把人推向了门口。

苍南叹了口气,认命地裹上外袍去书房了。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入屋内,纯白色的汉白玉地砖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箔。

这本该是苍南正在熟睡的时辰,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就看到了正在穿衣的西乾月。他有些呆滞地张张嘴,声音也还有些哑:“你……咳,你干嘛去?今日好像休沐吧,不用上朝……”

西乾月给自己重新缠了下包扎的纱布,穿上衣服回道:“嗯,是休沐。我去趟落西山。”

苍南人还有些懵:“大白天的……?”

西乾月扭头看他:“嗯,山下转转,不去劫人。”说完,提着佩剑就出门了。

苍南偏头看着西乾月颇有些不自然的步态,一步步走出屋子。直到西乾月关上了房门,他才一骨碌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服往头上套:“哎!月儿!你等等我!”

几刻钟后。

二人勒马,停在了落西山的山脚下。

苍南抬头看着还蒙蒙亮的天,揉了把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甚是不解地开口:“公主殿下,您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睹山思人吗?”

西乾月不想搭理苍南的胡言乱语,她坐在马上看向夕雾阵的入口处,徐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话音刚落,入口的密林处径直走出了一支十几人的巡逻小队。

苍南扬起马鞭就想跑,然而那队人已然露面,避无可避。

西乾月也被这些人吓了一跳,微微皱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落西山的守卫会越过夕雾阵来山下巡逻。

巡逻小队出现后也看到了前方的两人两马,直接就走到了他们二人近前。

领头的侍卫认出了西乾月,抱剑行礼:“小的吕修参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来落西山有何贵干?”

西乾月扫了眼讲话之人,准备开始套话。她姿态随意,摆出了一副蛮横姿态:“怎么?这落西山是你们秦王的,所以连山脚下都是禁地不成?”

吕修也是听说过永安公主的难缠,他后退一步,俯身再行一礼道:“公主见谅。落西山近日戒严,王爷不在京中,若您没有要事,就请回吧。”

虽然苍南不知道西乾月莫名其妙地这是要干什么,但看起来像是要找事,不妨碍他立马跟上妇唱夫随:“哎哎哎,本王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你看不见吗?”

吕修一直在落西山值守,根本不认识几个皇孙贵胄,将脑中的画像与眼前人对应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王爷。

无所谓了,不认识也不影响,总归是大不过他家秦王,真出了事就让他们老大柯统领顶着算了。

这么想完,吕修转向苍南的位置俯身行礼,又问一次:“王爷恕罪,不知王爷与公主来落西山有何贵干?”

苍南这种人精,在看到吕修装作不经意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人根本就不认识他。苍南真的很想翻白眼,西乾清的手下,就没几个有礼貌的人!

苍南冷哼一声,拿出自己的鱼符自报家门:“本王苍南,封号岳,与你们秦王的属地接壤,都在北疆。认识了?”

吕修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嚣张跋扈的西乾月,又看回苍南。

这个他当然听说过!岳王是个顶级好人!正是这人,替他们的秦王殿下挡住了永安公主的纠缠!秦王麾下没有不感激他的!

于是吕修立刻点头改口:“小的知道!参见驸马!只是……不知二位是来……”

一旁的西乾月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看来岳王的名堂确实是不如永安公主驸马这个来的响亮。

苍南只能接过吕修的问话,继续答:“我们来是……”是干什么的?他也没想好啊!

于是苍南飞速侧目瞪向西乾月,然而西乾月却做起了甩手掌柜,扭头看向一侧也不搭话。

苍南心里想骂人,转头看向吕修,只能开始强行半真半假地编造:“本王与公主前些时日在几里外的项山遇刺,到这里,不过是沿路探查。”

吕修脸上的惊讶很是明显,他皱眉答道:“落西山也是,昨日攻上……”后方一个侍卫当即上前一步,用剑柄猛捶向吕修腰间,他立刻讪讪闭嘴。

苍南看了眼西乾月,她虽然还在四处观望着,但抓着缰绳的手却握紧了。苍南知道,他说到了西乾月想听的。

套话嘛,这苍南最擅长了。

苍南翻身下马,装作旧伤发作,一个不稳就要跌倒。

西乾月意识到苍南在装,忍住了自己要扶他的冲动,驾马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表演的空间。

吕修这些人却不了解苍南的套路,眼见着贵人要在自己面前,急忙两步跑上前将人搀住:“驸马当心……”

苍南装模作样地将重心移到吕修身上,叹气道:“本王无碍,只是有些虚弱。那伙贼人在项山伏击本王和公主,将本王重伤至此,唉……也怪本王实力不如秦王殿下,不然哪能……”

吕修看苍南提起自家主子一副敬仰的姿态,不免跟着与有荣焉。再见他那副兀自黯然伤神的样子,没忍住开口劝慰:“秦王殿下确实盖世无双世间难有敌手,驸马爷您也实在是没必要与殿下作比……”

苍南脸黑了。怎么办?有点装不下去了,他想打人。

许是苍南的脸上的怨气太过明显,吕修也察觉到这话根本没法安慰人,立刻换了一句继续安抚:“小的也见过昨夜那帮刺客,确实不是一般人,要不是柯统领在,落西山也得损失不少兄弟。”

苍南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接上话头,语气急促:“竟有此事!本王与秦王殿下情同手足,秦王殿下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快快说来,本王加急派人送去秦王殿下那处!刺客抓到了吗?落西山的弟兄们如何,可有伤亡?后续可有做好其他安排?”

苍南的一番语气急促的“秦王殿下”砸下,直教吕修手忙脚乱。更何况苍南还替秦王摆平了西乾月,在吕修心里直接坐实了他们二人的“情同手足”。

在苍南的催促下,吕修急忙顺着就答:“刺客就抓到了一个活口,柯统领正在审。弟兄们只有十几个受伤,都伤的不重。柯统领已经下令戒严,驸马放心。”

苍南严肃点头,他伸手拍了拍吕修的肩膀,将人拉近自己一些,低声发问:“那些刺客应该与刺杀本王的是一伙人,他们的身份来历可有眉目?”

吕修也跟着紧张兮兮地回忆片刻,猛地摇头:“那帮人没什么组织性,不太像正统军。”

“好!你们回去吧!本王这就回去给秦王殿下去信,一刻都耽搁不得!”

苍南站直,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半点不见什么“虚弱”“重伤”的样子。

还没等吕修等人行礼送行,苍南就已经带着西乾月策马狂奔离开了。

一阵浮土飞扬。

吕修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身前渐渐沉寂下来的灰尘,又转头看向了自己带着的弟兄们,嘴唇蠕动片刻问道:

“那个……岳王,跟咱们王爷熟吗?”

后方的一群侍卫们也有些懵。

那个用剑柄锤了吕修的男子看了看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苍南和西乾月,又看回吕修道:“好像……从来没听柯统领提过。”

吕修双腿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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