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宁全果真出宫悄摸拿了册子回来,楚铭瑄抽空翻了翻话本的内容。
里头写的主角南黎则是以薄如盛为原型,只见里头写他是如何从寒门子弟一步一步成为一国丞相,随后蛊惑年迈帝王,致使百姓陷入水声火热之中。
一面描写因苛捐繁税辛苦一年而连饭都吃不饱的农民,另一面则描写南黎在深宅大院之中吃山珍海味,连府中的狗都吃着新买的肉。
书中写了南黎是如何越来越恶劣的剥削百姓的钱财,甚至对前来乞食的流民动辄打骂,甚至是打了仗回来的小兵,也因为冲撞了他的马而被拖出去杖毙,许多人家因为南黎而家破人亡……
其行为十分恶劣难言,恶形恶状令人罄竹难书,看得人牙痒痒,只恨不得将南黎给拖出来打杀了才好。
楚铭瑄将话本看完,合上封面,发现外头还写着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奸相南黎。
南黎的外貌,春花几乎是按照薄如盛为原型写的,指向性非常明确了。
楚铭瑄沉吟片刻,唤来宁全,让他将春花带尽宫中。
宁全虽然不明所以,但很快听了吩咐将人从招香楼带了回来。
身材矮小的丫头,黑发覆面,低着头,不敢抬眼往上瞧,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楚铭瑄见她的畏缩模样蹙了蹙眉,似乎没想到敢大逆不道编排的丞相的人胆子怎么会小,“抬起头来。”
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春花咬了咬唇,忍住眼中的泪意,抬起来头,直直向楚铭瑄看去。
只见年纪不过十七的丫头,脸上刀痕遍布,嘴唇被人用刀恶意的往两边划了口子,眼角、脸颊皆是层层叠叠的伤疤,看着很是可怖。
楚铭瑄看见春花的脸,怔了怔,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眼中本就汇集的泪水,在楚铭瑄问出这句话时,猝然落下,春花跪在地上,哀切道:“陛下,奴面目丑陋,碍了您的眼实在对不住。可这都是因薄如盛之故,奴才会如此!”
“奴本是江南绸缎庄商人何涂之女,昔日家中也算是殷实。可只因两年前薄如盛一远房亲戚薄目看上我家的绸缎,欲让奴的爹白送予他。奴爹自知惹不起薄丞相,虽心中不满,但还是送了去。”
“可自那以后,那姓薄的日日来我家打秋风还不够,竟还想将奴抢去做妾。奴爹自是不同意,与他拉扯起来,最终竟、竟是被他喊人活活打死了!”
春花字字泣血,“他将奴爹打杀后,又将奴抢了去,欲强迫。奴宁死不从,于是摔了桌上的花瓶,用瓷片割了脸。薄目见奴面容被毁,于是失了兴趣。但又不甘心如此放过奴,于是喊了人在奴脸上划了六十六刀。”
“奴流血过多,本该死了,他觉得死了不够解气,于是找了大夫将奴救活,随后将奴送到了当地的青楼。奴寻了空隙偷跑出来,这才知道我娘在爹死后大病一场也跟着去了,两个哥哥在去报官的途中被人活生生打死了,连尸体都没保全,最后还是被人在乱葬岗发现。”
“奴小心避开薄目的眼线,离开了江南来到京城,本欲去天承府告状,可他们却说奴没有证据,在闹事就要杖责二十。于是奴去招香楼寻摸了烧火的差事。”春花哭泣着,哽咽着声音道:“陛下、陛下。奴冤呐!”
听着春花凄厉的声音,楚铭瑄心上笼罩着一团黑雾。
他阴着脸,沉声道:“你且安心,此时待朕查明,若是属实,定然给你个交代。”
得到楚敏相关的承诺,春花满脸感激的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连声道:“谢陛下。奴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查。”
楚铭瑄见她一直磕头,额上已经渐渐渗出血渍,朝着宁全示意了下。
宁全得到圣意,连忙上去将春花扶了起来,满含疼惜道:“哎呀,快别磕了,瞧瞧都出血了,一会儿又留个疤,多不好。”
春花但是无所谓,反正脸上已经有很多疤了,多一个也不在乎了。
这些日子来她都是靠着想要复仇的心活下来,满目疮痍,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手上画个小口子就会忧愁的小姑娘了。
楚铭瑄:“宁全,你带春花出宫去,给她寻个小院先住着,往后朕有事安排她做。至于招香楼的活计,你想个法子给她辞了吧。”
宁全:“是。”
“顺道宣天承府府尹沈苛进宫,朕有事问他。”
楚铭瑄沉着嗓音,黑眸里露出点点寒意,面无表情却似带着无尽的威压。
宁全知道,陛下生气了又有人要遭殃了。
“是。”
……
沈苛接到入宫旨意时,整个人有点懵,想着自己施粮的事处理的甚好,应当不会有问题。
于是怀揣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他战战兢兢的进宫了。
随后就被当朝天子给狠狠批斗了一顿,沈苛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快要人头不保。
楚铭瑄:“既有人状告,你为何不予审理?”
沈苛快哭了:“陛、陛下。此事牵涉两地相隔甚远,春花姑娘并无薄目实质性的罪证。且当日臣曾给江南知州去过一封信,问过此事。但其言并无此事,臣之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一个疯疯癫癫的姑娘跑来说要状告当朝丞相的亲戚,沈苛本就胸无大志,做事平庸,自然不可能冒着得罪薄如盛的风险彻查此事。
更别提两年前先帝还在世,薄如盛更是全是滔天,先帝不管事,几乎所有的事都有薄如盛说了算。
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薄如盛的眉头。
楚铭瑄扫视了沈苛几眼,忽而笑了,他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怒道:“怎么、只是薄丞相的一个远房亲戚,你都不敢查了?你们难道是薄如盛的臣子!”
此言一出,沈苛立即趴伏在地,只弱弱说着:“自然、不是。”
楚铭瑄眼神冷漠,缓缓道:“朕给你两月时间,此事若是不能有个了解,朕看你的府尹也不用做了。”
沈苛趴在地上,抖着嗓子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