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岳奇怪地看着芷婳，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将压力和为难充分写在了脸上。
他心中预感不好，却不想表现地太明显，故作淡定道：“你先回我的营账内等着，我把手上的事儿交代一下就回营账找你。”
“好。”芷婳点头道。
营账内烛火微微，芷婳抱着膝盖坐在矮床上，手指头逗着火苗儿，眼睛望着火光。
她心里有过一百万次逃跑的念头。
“还是算了吧，一会儿无论怎么说，他都会气地火山爆发。要不还是跑？实在是没办法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跟他说，肯定会吵架的，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要不我就说想他了，然后住一晚就回家好了……”芷婳自顾自地想着，眉头纠结地拧成了麻花。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敢说。”芷婳所有的勇气都被消耗殆尽，刚刚一番赴死般的冲动已经被这段时间的独自等待消磨殆尽了。
她提起裙子，从矮床上跳下来，准备逃跑。
可就在这时，重岳掀开门帘大步进来：“我回来了。”
“……”芷婳站在原地，直盯盯着重岳，走不了了。
“你要去哪儿？”重岳问道。
“呃……这不刚想看看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就回来了。”芷婳尴尬笑笑道，“你手头上的事儿都办完了？现在有空了？”
“嗯，都交代好了，”重岳走到她面前，温柔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边境？明儿那边谁帮忙看着，晚上你不回去，明儿不跟你睡能行吗？”
“你怎么一口一个明儿，”芷婳鼓起腮班子道，“你儿子好得很呢，莒颂和忧儿，还有麦儿她们都帮忙看着，乳娘也在，你就放心吧。”
“莒颂？”重岳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也好，总算能把你从明儿手中要回来一晚上。你是不是正好有人看孩子，所以想为夫了？”
“我有个正事儿想跟你说。”芷婳低下头道。
“哦？”重岳拉着芷婳坐回矮床上问道，“什么正事儿，这么紧急？”
“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不许吼我，不许……反正就是各种不许。”芷婳说道。
重岳一听就知道她接下来没什么好话，这是提前预告，于是道：“行，你说吧。”
芷婳捏了一缕头发，说道：“我的头发变颜色了。”
“看出来了。”重岳耐心点头。
“变颜色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灵力损耗得……非常厉害。”芷婳声音变小。
“灵力损耗？”重岳没有想明白。
“明儿的体质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芷婳解释道，“他不仅仅是潜力非常强的大魔，也是资质极好的仙胎，所以他每日都需要更多的灵力供养他两道天资。”
“哦？那不是很好？”重岳挑了眉角，眼里都是骄傲，“也就是说这孩子是混血，能力远高于平常对吗？”
“嗯，是这个意思。他可能有些遗传了我，所以修仙成魔都可以，并没有非要走哪一路。”这么说时，芷婳也自豪起来。
“但是怎么看你不是很开心呢？一脸愁容的。”重岳揽过她的肩膀，“你是应为这个事儿发愁吗？我倒是觉得如果明儿以后想要修习仙道，我不会拦着他的，成神成魔只要这孩子自己喜欢就好。我可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拦着他走仙道。”
重岳这么说，芷婳确实安慰许多，但她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重岳，我想跟你说的是，”芷婳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明儿每日成长都会汲取我的灵力……待我所有灵力过继到他体内后……我可能就要羽化了……”
“你说什么？”重岳一懵，没有听懂。
“我没跟你说实话，”芷婳头快埋进胸口里，低声道，“及时成为魔族，我还是会因为和生子而死……”
重岳愣住，似乎没有理解芷婳说的话。
“原本我以为自己能陪着明儿成人，但是没想到他汲取我的灵力的速度太快，我……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原本我想瞒着你，但是……莒颂她们说还是让我当面过来跟你说清楚……”
“怎么可能？！”重岳脸上失去血色，抓着芷婳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急切问道，“当初你不是说没事了吗？就连玄女也说你生孩子不会……”
“是我让玄女不告诉你的……”芷婳避开他的眼睛。
“！！！！！”
“你说了你听了不会生气的！”芷婳委屈道。
“这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吗？！！！”重岳大吼道。
“你答应不吼我的！”芷婳冲他喊道，“我都要死了，你不能再凶我了！”
重岳看她这个样子，满腔愤怒无处释放，“啪！”地一声砸碎了手旁边的桌几。
芷婳见他发怒，愧疚也上升成了强烈的委屈：“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不敢跟你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会让我生明儿的！”
“是！如果我知道就绝对不会让你生孩子！”
“可是你也很喜欢明儿对不对！你和我一样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那不代表我想让你用命去换！”
“我只是羽化，过些时候我还会重生的！”
“你说的轻巧！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羽化重生，少则万年，多则根本不知道要多久！这些年你又要撇下我！甚至要撇下明儿！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本来算的应该是能陪着明儿长大的，但是现在谁也没料到明儿他的体质就是这样啊。你就算再指责我，这个事实是没法改变的。”
“如果要让你用命来换，那我宁愿……”
“你宁愿什么？！把你想说的话收回你肚子里去！”芷婳恶狠狠地看着重岳，大声逼迫道。
重岳被她吼住，硬生生地将“不要明儿”这四个字咽回肚子里去。
芷婳瞪着她，一副抵死不认错地态度厉声道：“明儿非常重要！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他！不管需要我花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的时光来重生，我也要把他生下来！”
“我从没有见过谁会像你一样自私、任性！”
“你不也是一样！你有什么权利说我！是你非要爱我！是你非要娶我的！”
“这么说爱你娶你是我的错了？！”
“就是！都是你的错！全都是因为你！”芷婳怒道，“连老君都说，要不是你，我和宿煜的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重岳被她这句话说得彻底变了脸色，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