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阳寿将尽

祐宁庵。

身为皇后出宫一趟真是不容易,即使梁鹤祯从来不拘着她,但还是架不住皇后出宫必须有固定的排面不然会丢了皇家的面子。

所以苏云染每次想出宫,都还得偷偷摸摸的。扮成宫女的模样偷偷出去,别提有多不方便了。

祐宁庵是皇家建的庵堂,本来就是用来容纳那些个犯了错的嫔妃又或者是先帝没有子嗣的后妃。

别看就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庵堂,没有什么人来上香,但这里面的尼姑随便挑出来一个都可能是曾经非常受宠的妃子。

庵堂建立时间久远,山门上都覆了厚厚一层青苔。一种古朴的沧桑感扑面而来,苏云染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苏云染之前来过一次,当时淑妃的情况可以说心如止水了。如今不得不再来一次,实在是因为天承帝已经快耗尽阳寿了。

淑妃居住在一处很僻静的厢房中,面对着清幽的后山,让人的心境都不由得变得宁静。

小尼姑给淑妃通报了一声,苏云染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淑妃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苏云染倒是有些意外。之前看她心如止水还以为她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放不下,现在看她果然还是藏着别的事。

淑妃一身藏青色的素净衣袍,头上只有一根木簪,如此模样跟寻常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参见皇后娘娘!”淑妃按规矩行礼。

“淑太妃快免礼。”苏云染忙虚扶起淑妃,淑太妃原本是想让她叫她的法名,可话就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皇后今日前来,多半是为了太上皇而来。

之前皇后还没有册封的时候她就来找过她,该问的问题都已经问过了,她能说的也都已经说了。

“皇后娘娘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太上皇?”

她一语中的,苏云染点点头:“正是,皇爷爷情况不不妙,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太妃轻叹一声,不是是因为是她预料之中的事,还是因为侵染了佛门的脱俗看淡了生死,她脸上没有太多惊讶或者悲伤的表情。

人家都这么平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悲伤:“太妃可还需要收拾行李?”

太妃摇摇头:“都是身外物,没什么好收拾的。倒是劳烦皇后娘娘亲自跑这一趟,其实娘娘只需要派人只会一声便可。”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这不是有点不死心吗?

永王是死了,可留下来的谜团却解不开了。虽然淑太妃一直都这么心如止水,可她还是觉得淑太妃一定是知道点什么的。

淑太妃让婢女倒了清茶,这茶香很清浅但别具一番风味,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娘娘这茶味道很特别,香气不是很重,但初入喉很苦,回甘又很甜。这苦和甜都来得好猛烈,一点过渡都没有。”

苏云染点评了一番,说的是茶,听着的是人生。

淑太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果然是个十分通透的。娘娘既然如此通透,就不该在臣妾身上再费工夫了。”

淑太妃倒也挺直白的,可是苏云染还是觉得淑妃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斯人已逝,难道娘娘还要带着秘密进棺材吗?即使这个秘密可能会毁了大启的江山也在所不惜吗?”苏云染这话说得有些太直白太难听,但淑太妃也不是那种喜欢绕圈子的人。

淑太妃缓缓闭上眼睛,手中的念珠在指尖轻轻拨动,她嘴唇也随着动了动却不知道是在默念着什么。

“万般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到底是我的修行还不够,做不到真正的脱离凡尘俗世。皇后娘娘,别问了,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淑太妃摇摇头再次闭上眼睛默念着经文,可经文念得再动,这心总计是无法真正做到平静。

也罢,看来淑太妃是真的心意已决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淑妃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两套换洗衣裳,入宫侍疾到皇帝驾崩之后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她已然是不打算换回妃子那一声华贵的衣裳了。

苏云染并没有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她的马车走在前头,兰溪颇为无奈道:“淑太妃究竟隐瞒了什么?她跟圣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永王如果不是圣主,淑太妃又有什么可隐瞒的?”

苏云染撑着额头,她原本是想对淑太妃用自己特制的迷香的,但这手段的确上不了台面也不合法。而且像淑太妃这样人,只怕想彻底搅乱她的思维怕是没那么容易。

在庵堂清修这么久,心境不同,不容易中招。

“兰溪,我隐隐有种感觉。淑妃隐瞒的事情,一定是为了袒护某个人。这个人不是永王,却又跟淑妃有关。可眼下面临的问题却是我们将淑妃查了个底朝天,但是实在是查不到第二个可疑人物。”

淑太妃,究竟是在保护谁呢?

“娘娘就别伤脑筋了,皇上不都说了吗?神衣教的事情他们抹得干净,如今不敢动弹也不知道龟缩在什么地方苟延残喘。”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神衣教之前搞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不彻底剿灭总让人担心他们卷土重来。

兰溪耸耸肩,想要卷土重来没有个十来年不太可能。

“别说是没彻底剿灭的邪魔外道了,就是已经宣布彻底剿灭的邪魔外道都还有可能死灰复燃,更何况神衣教还留有残部。卷土重来是必然的,但这时间却是遥远的以后。”

苏云染不置可否,她放不下这心结所以就想通过淑太妃能得到一些线索。可目前来看,淑太妃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

罢了罢了,正如梁鹤祯所言,眼下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个蛰伏起来苟延残喘的神衣教,蹦跶不了,就让他们再多挣扎一段时间吧!

“容谷主已经离开了南边,经此事南边虽然有所损失,但好在已经彻底恢复了生机。虫蛊一解,功德无量啊!”兰溪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皇宫,天承帝这几日能吃进去的东西很少,全靠参片吊着。

这些太妃太嫔一个个面露悲伤之色,手帕是不停地抹,可泪珠子却不见怎么流。

梁鹤祯已经守在太上皇跟前,太上皇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他很想再等等,再看看梁鹤祯将岌岌可危的大启发展起来,可是时间竟然如此仓促。

“鹤……祯……”双目紧闭的太上皇清醒了过来。

原本很是浑浊的双眼忽然好像清澈了许多,他的目光在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扫过。

梁鹤祯给他喂了水又喂了两口粥,太上皇挣扎着要坐起来。

“皇爷爷,鹤祯在呢!”

太上皇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

其实他要交代梁鹤祯的事情在禅位的时候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可是到了临死之际他还是有些放不下这大启的江山。

帝王权术、平衡制约,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给他说说。他知道他跟蔺家的小子关系很好,可蔺家的兵权也一直都是他不安的来源。

只怕梁鹤祯与蔺翊承的关系太好,他就是说了,梁鹤祯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梁鹤祯却都明白他想说什么:“皇爷爷放心,您想说的,我都明白。我不想随意去猜忌,但我也会方着一家独大。如今除了蔺家、楚家、曹家三足鼎立之外,我会将各州驻军收拢在自己手中。”

太上皇握住了他的手,孙儿的确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小……小六……”

“六公主已经随和亲使团出发了,昨日她过来拜别皇爷爷。鹤祯知道皇爷爷不放心她,我会尽力护她周全,至少保她性命无忧。”

太上皇点点头,其实送六公主去和亲,帝王的私心要强过一个当父亲的心。送她过去有利于大启,他怕梁鹤祯狠不下这个心,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当。

当时这样不代表自己对女儿不愧疚,所以他希望梁鹤祯在斡旋两国关系的同时尽力去保护六公主的安危。

太上皇没说就又晕了过去,淑太妃到的时候面色终于又了一丝波动。

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淑太妃陪伴在天承帝身边的时间非常长了。纵然青灯古佛下心如止水,如今见到自己枕边人身形消瘦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轻声唤了天承帝几声,可惜天承帝实在是撑不住,气若游丝吊着一口气。

“皇后娘娘也没有办法了吗?”淑太妃还是忍不住问到。

苏云染摇头:“已经是极限了。”

淑妃握住了天承帝的手,有些难过地落了泪。

苏云染和梁鹤祯悄声退下,看苏云染一脸愁云惨淡就知道她没有从淑太妃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梁鹤祯伸手十指相扣:“不必勉强,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苏云染回以微笑,两人眺望着这恢弘的皇宫,处处雕梁画栋却又处处都透着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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