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宴睁眼看了看她,他的眼角很红,身体的炎症加高热,把瞳眸都烧红了。
但是他看得那样专注,专注到明溪差点以为他清醒了。
随后,他珍重亲吻了下她的发丝,声音清冽磁沉道:“真好,我都不想醒来了......”
明溪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像珍珠一样滚滚落下。
男人伸出手指抹了下她的眼角,低声道:“别哭,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就疼死了......”
明溪想要克制,却怎么都克制不住。
她含着泪,模糊不清地哽咽道:“司宴,你......你再坚持一下......”
“我们、我们马上就去医院,等你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话音还未落下时,突然——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了。
明溪脸上全是欣喜,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在离电梯只有不到三百米的大门处,特勤部的人全副武装正从正门进来。
门外面,有警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呜呜声。
这些单调重复的循环声,此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象征着她们安全了。
她扶着滚烫的男人,哽咽道:“司宴,你看,是特勤部的人,你再撑几步,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医院了,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不是......”
明溪擦了下眼泪,改口道:“我们一家五口,就可以幸福的在一起......”
“小心!”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警告。
明溪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举着枪对准了她。
警告响起的同时,男人已经手很快地扣动了扳机。
而他枪口瞄准的方向,正对着明溪的脑门。
外面光线很亮,让明溪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湛蓝的瞳孔里,深藏的杀意,是冲着她来的!
明溪震惊地看着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杀她。
子弹只剩下毫厘的距离!
一瞬间,莫名、惊惧、恐慌的情绪,潮涌向她淹来。
冥冥之中,男人像是有了感应,突然睁开了眼。
就一秒——
他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身子一歪,用身体推开了她。
“砰!”
明溪眼睁睁地看着子弹,射进了男人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花,在他胸前喷溅出来,诡异的绚烂。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静止键!
短暂的失聪后,明溪失声叫了出来。
“司......宴!”
男人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倒下,整个动作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在她的瞳仁里,缓缓坠落。
大脑里,突然闪过温颖凄厉的叫喊——
“你对司宴来说,就是天降煞星!”
“你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你迟早会害死他......”
“你会害死他......”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抑制不住的热流从她的胸口往上。
“噗!”
明溪吐出一大口鲜血。
傅司宴躺下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滩鲜红的血液,像是一汪血池。
明溪心脏像是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接一下地扎着,扎得好痛好痛。
她跪在地上爬过去,把男人抱在怀里,崩溃大哭道:“司宴......”
傅司宴睁了睁眼,像是想要抬起手,但怎么都抬不起来,稍微一动,胸口的血就像泄闸似的,往外淌。
明溪慌忙拿手捂住,可鲜血却从她指缝间涌出,源源不断,根本止不住。
男人的眼皮支撑不住,也说不出话来,慢慢的就跟粘在一起似的,睁不开。
明溪手足无措地哭喊,“不要......司宴,不要......你醒醒......醒醒啊......”
可任凭她怎么哭喊,男人那双眼始终紧闭着,没有半点回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男人就连刚刚热得发烫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冷。
明溪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第二次了......
她以为那种痛,她绝不会再体会了。
可没想到,间隔的如此之短,来得这么突然......
这一次的,比上一次更疼,是那种像是有人徒手将你身体里的器官,往外生拉硬拽的感觉......
惋心掏肺的疼!
明溪两眼无神,像沙漠里干涸的泉眼一样,双目发直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
明明马上就要幸福了,忽然间却又变成了生离死别的场面?
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如此残忍!
直到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赶来。
上前劝开她,“小姐,请让我们救治伤员......”
明溪听到这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急救员的手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他,我们不能失去他,我的孩子也不能......”
一声沉过一声的抽泣,让在场的人听得心都碎了。
急救员语气坚定道:“小姐,我们一定尽力!”
明溪不敢打扰他们救人,挪到一边,不停说道:“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不用谢,救人是我们的使命和职责!”
急救员说完,就把男人抬上担架,匆匆向外走去。
明溪也急匆匆跟上去,却在门口正好撞见那个要杀她的男人。
此刻,正被特勤部押解着上车。
她疯了一样冲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
不管明溪如何逼问,男人始终一言不发。
特勤队阻拦道:“小姐,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明溪狠狠甩开他的衣领,冰冷的双眸,淬了毒液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会找到你的,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杀了你!”
男人突然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说了句外语,“美丽的小姐,你,没机会了,没杀了你,我很可惜,但相信,不止我一个......”
特勤队呵斥道:“住嘴!”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突然嘴角喷出鲜血,脑袋一歪,身子立刻就软了。
特勤部的人吓了一跳,把人放平后,拍了好几个嘴巴子,“醒醒,醒醒,快,把救护车找来......”
明溪看着男人嘴角流下的黑色血液,很明显是中毒了。
但刚刚这个人还好好的,突然毒性如此之快,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服毒了。
医生来检查,掰了掰瞳孔,又掰开嘴巴,检查了嘴里的牙齿之后,说:“是自己服毒,内侧牙齿里藏有毒液。”
明溪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猜的果然不错!
到底是什么人,她此刻脑子乱成一片,根本没心思去想。
再看到被抬上救护车的男人,只感觉心都被撕碎成一瓣一瓣了。
她急忙越过这个犯人,跟了上去,却因为气血攻心,眼前突然一黑。
毫无征兆的,她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
“夫人......”周牧看到后,惊心地叫了一句。
随后,他立马抱起女人,将她送上另一辆救护车。
......
明溪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她生孩子的时候,傅司宴在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医生要把她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紧紧拉住男人的手,紧张道:“你不要离开,就在这等我出来,哪里都不要去......”
傅司宴回握了握她的手,允诺道:“放心,不走,我哪也不走,就在这等你和宝宝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溪心里很是不安。
她还是紧紧握着,不愿放手,压抑着难受,重复道:“你别骗我,哪里也别去,一定要等我......”
傅司宴嘴角浮起温暖的笑意,“说了不走,怎么比孩子还孩子?”
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宠溺道:“是不是宝宝出来,你还要和宝宝撒娇,嗯?”
明溪觉得自己应该放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像是变成了心魔,萦绕脑海中,怎么都挥不去。
护士催促道:“女士,要进产房了哦。”
明溪不得已松开男人的手,一双杏眸却还是在紧紧凝着对方,分秒不放。
傅司宴温柔地朝她挥挥手,明溪想要挥手时,面前冷冰冰的大铁门突然整个关上。
她被驾到手术台上......
过了很久,孩子出生了。
呱呱落地后,孩子的一声哭喊叫醒了明溪。
她睁开眼就看到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很可爱,模子依稀能看出那个男人俊朗的影子,注定是两个小帅哥。
明溪满心欢喜,手术室的门推开,呦呦欢快地跑了进来。
“妈咪,我要看看弟弟!”
上官文策抱着呦呦,哄着说:“小声点,不要吵醒弟弟......”
呦呦看着摇篮里的小团子,高兴地小手直拍,“好可爱奥,弟弟好可爱!”
上官景羡笑着说,“呦呦,弟弟让舅舅带回去玩两天,好不好?”
“不好!”呦呦叉着小手,假装凶狠道:“舅舅想要弟弟,不能自己生吗?”
上官景羡听了哈哈大笑,“舅舅生不了......”
呦呦抱着手臂,不理解道:“妈妈都可以生,你为什么不可以生?难道你不是人类吗?”
“......”
童言童语,霎时惹出一片欢声笑语。
明溪满眼爱意,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问呦呦,“呦呦,爸比呢?”
呦呦疑惑地看向她,“妈咪,什么是爸比?”
明溪:“......”
她怔了怔,连忙说:“就是你的爸比呀,刚刚他不是在外面吗?你去把爸比叫进来。”
说实话,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明溪还有些失望。
她希望他能第一个见到孩子,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呦呦还是一脸疑惑,“妈咪,哪里有爸比,我们从来都没有爸比啊?”
明溪怔住!
从来都没有......
怎么可能......
她张口问上官文策,“爸,你看到司宴了吗?刚刚他还在外面,您去帮我把他叫进来,好不好?”
上官文策低声道,“溪溪,我们不是说好,不在孩子面前提他了吗?”
“为什么不能提?”
明溪不理解,好好的怎么不能提了。
他可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她的丈夫,为什么不提。
难道她生孩子,他不用参与的吗?
而且刚刚他还在温柔地安抚她,怎么这会却不见人影了?
“哥......”
她求助似的看向上官景羡,恳请道:“你能帮我去叫他吗?”
上官景羡:“......”
他顿了顿,说:“明溪,我去哪找他?”
明溪说:“他答应我不会走远的,应该就在走廊附近。”
上官景羡又是一阵无语。
“溪溪!”
上官文策突然开口:“傅司宴他不是早就......”
“爸!”上官文策制止住。
随后,缓了缓说:“你先带孩子和呦呦出去。”
上官文策看了看明溪,眼底有些伤感,点了点头。
等病房里,只剩下明溪和上官景羡两个人时。
她忍不住追问,“哥,你怎么还不去呀,我想见他。”
“明溪......”
上官景羡一脸的于心不忍道:“司宴他......”
他哽住,有些开不了口,最后一鼓作气道:“司宴他早就不在了,你怎么忘记了?”
“什么?!”明溪坐了起来。
“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刚刚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她还见到他了。
怎么可能不在了......
明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不在......是去哪了?”
“明溪。”
上官景羡缓缓道:“不在,是指他已经去世了,就在五个月前,他受了枪伤没抢救过来......”
霎时,房间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明溪像是被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木了。
“死......了......”
她唇瓣不停颤抖,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你是说傅司宴他......死了?”
“对。”上官景羡停顿了许久,才喉咙嘶哑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