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你觉得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喜嬷嬷看着日渐削瘦的八福晋,长叹了一口气,心里颇有些心疼。
多少女子就是毁在这个情字上,她这主子也是深陷于一个情字而不可自拔。
“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倒是姑姑那边可有消息?”如今的八福晋就好似真的对胤禩了心一般,一心一意似只想求得宜妃的原谅。
“这……”深叹一口气,说到这事,喜嬷嬷这心里却觉得两边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福晋,宜妃娘娘一直都没有接受咱们的求见。”
既然已经分道扬镳,又何必非要再搅和在一起。
“是吗?”淡淡地应了一句,八福晋笑得有些凄然。
她早该料到的,她那般任性又肆意地挥霍他们对她的关心,等到栽了跟头再后悔,他们凭什么还要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接受她、关心她。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这个时日,这清风原本应该是让人觉得清清气爽才是,而她却打从骨子里觉得冷。
“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本福晋对此过于执着。”八福晋自嘲地笑着。
“老奴不敢。”喜嬷嬷以为八福晋是在责怪于她,不由地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在了榻前。
“起来吧!”八福晋扫了喜嬷嬷一眼,目光却看向窗外,语气淡漠地道:“本福晋没有怪你的意思,本福晋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越是回忆往昔越是觉得懊恼悔恨,若不她一意孤行,如今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是。”喜嬷嬷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稍显古怪。
八福晋的脾气向来都很大,遇事也非常有主见,可以说行事风风火火的,果断非常,这突然换个画风,就是近身侍候的喜嬷嬷也觉得诧异非常。
八福晋却没有注意这些,此时的她是真想找人说说心里话,不用别人开口,只要有个人能听她发牢骚。
“本福晋自幼失怙,养在郭罗玛法身边,备受宠爱,遇事都是别人让本福晋三分。那时的情景似乎一去不复返了,不,应该说失去了郭罗玛法的庇护,本福晋想要什么就只能靠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本福晋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都推得远远的,直到栽了跟头,丢了一切,才发现原来最该珍惜的却是本福晋最先抛弃的。”八福晋想着往日里那些温馨的回忆,心里却一阵冰冷,似对这一切都难以释怀。
宜妃是把八福晋当成女儿一样疼爱的,否则她不会对八福晋掏心掏肺,也不管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派去专门保护她。可惜宜妃用心了,八福晋却不懂她的一片心。
“以前本福晋在宫里的时候,任性妄为,却是从第一眼见到爷就动了心,甚至不顾姑母的劝说,执意要嫁给他。出嫁之前,姑母就曾说过,爷这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再冷清不过,本福晋却觉得姑母是在抵毁爷,心里还曾为此而恼过姑母。现在落到这番地步,何尝不是上天的报应,报应本福晋一意孤行。”八福晋泪眼婆娑地望着窗外,一颗心犹如泡在黄莲水里一般,苦得让她再感受不到其他的滋味来。
“福晋……”
“嬷嬷,本福晋没事,本福晋只是觉得心凉。”嘴角微扬,八福晋本是想扯出一个笑容来证明自己无事,殊不知她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若胤禩当初肯事先与她商量,依她对他的看重,未必不肯背这黑锅,可惜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已是无力回天了。
那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为了他,她可谓是倾尽一切,甚至连所有的亲人都可以不顾,可最后呢,他却负了她。
喜嬷嬷看着八福晋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就知道宜妃娘娘那句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再冷清不过的评语到现在都验应了。
可验应了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八福晋自己的选择,甚至她懊恼后悔只因她现在的处境,并非愧对宜妃和胤禟他们这些人。
“福晋,主子爷来了,现在正在大厅,说是想见您一面。”碧玉听房里久久没有声音,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不过思及胤禩的身份,还是不由地上前一步,出声禀告。
“见我?可我已经没什么话可跟爷说了。”八福晋说这话时,嘴唇微微颤抖,想来对于胤禩也并非心死,而是不想面对。
别看八福晋整理呆在这正院里,好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实际上该关注的她一个也没落下,就这可以说明八福晋并没有真正放下这一切。
“福晋,主子爷让奴婢来问您,是否真的要放弃这一切,若是,日后他便不再过来了。”
八福晋闻言,微微一愣,日后便不再过来了吗?
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每次出手必抓人软肋,就好比她,好似永远都被他捏在手心里,搓圆捏扁,任他施为,而她不管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既然如此,那就请爷进来吧!”是要说个清楚,还是想要了个干净。
“是。”碧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不由地长抒一口气。
这段日子,福晋和主子爷闹矛盾,看似夫妻斗气,可外面却已经翻了天了。现在谁不知道八福晋被冤,八阿哥虚伪,可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说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八阿哥府里的奴才来说,只有主子越来越好,他们才越有前途,若主子不好,他们也未必有好下场。只是有些事情轮不到他们这些奴才来置喙,现在若是能帮着让两位主子别再聊了,也算是一桩幸事。
“主子爷,福晋请您进去。”
胤禩听了碧玉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依他对八福晋的了解,一向执拗的她不可能放下他,毕竟当年为了成为八福晋,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按说他们夫妻相处不错,感情亦还好,凡事不说有商有量,大部分也是如此,只是这一次,八阿哥太过急功近利,少了以往的谨慎,这才在冲动之下一口答应胤祯的提议,以至于到最后,使得整个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可以说现在的胤禩是吃不着羊肉反而得一身骚。
举步走进内室,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日不曾过来的关系,里面的摆设竟让胤禩生出些许陌生感来,等见到倚在床头的八福晋时,胤禩狠狠地吃了一惊,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以往光鲜亮丽,娇艳如火的八福晋竟变得形削骨立,苍白柔弱,毫无往日的风采和神韵,不由地脱口问道:“你如何会变成这样……”
八福晋看着一脸惊诧的胤禩,冷冷一笑,“妾身为何会变成这样,爷不是很清楚么?以前妾身一直在想,自己在爷心里究竟能占多大的地方,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已经把她卖了,还真是廉价的可以。
胤禩面色微热,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为了掩饰自己这不自在的举动,胤禩以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两声道,“这事确是爷考虑不周,但是当时的情形由不得爷犹豫,毕竟德妃不是一般人,她手上的势力非同一般,爷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良妃出身低微,虽得宠过一段时日,可终究没有底蕴,最后更是被康熙塞进惠妃的宫里,撒手不管了。
在后宫,没有靠山和宠爱的女人,能活下实属万幸,能养大一个儿子更是不易,别看良妃和胤禩紧靠着惠妃和大阿哥,可这两位还真没把他们母子当回事。在这样的情况下,良妃母子的生活又能有多好,即便胤禩头脑灵活,善于钻营,可该吃的苦他一点没少吃。这样的他在见识到权力带来的好处后,心里便滋生了一种想法——坐到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之上。
康熙的命令无人敢于违抗,那么只要他坐上那个宝座,便无人再敢看不起他们母子,更无人敢再敢给他们委屈受。
他的想法虽好,这一步又一步地却走得万般艰难。
“福晋,有些事爷的确是冲动了,爷保证日后行事必思而后行。”
八福晋看着低头对自己道歉的胤禩,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她能体谅他,却不能接受他为了利益而置她于不顾。
“爷可曾想过德妃给你的承诺到底是能为爷带来无尽的利益还是这都是德妃脱身的一句空话。”八福晋恼恨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为他着想,可偏偏她对谁都能心狠,唯恐对他做不到。
“这……”胤禩面色一变,似这才想起他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了。
八福晋瞧着胤禩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爷为何如此信任于德妃母子,你应该知道德妃能以一个宫女之身坐到四妃之位,除了皇上的宠爱,她的心机手段定不是常人能比的,就这样的人她会轻易将自己手中那为数不多的势力交给爷么?”
“这……”胤禩眉头紧皱,面色发黑,虽知道八福晋说得都是实话,可现在空口无凭的,他又能把德妃怎样?“依福晋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是好?”
“德妃派十四阿哥过来,无非就是想借此脱身,借机蛰伏,以待来日寻着机会翻身。”
“就算如此,爷还能如何?”胤禩皱着眉头,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看样子是在不满她说一半留一半的作派。
“妾身不过卖个关子,爷就生气了,那爷觉得妾身受了委屈,是不是该大闹一场,然后拼个你死我活呢?”
“你……”
“罢了?说来说去,妾身只是想提醒爷,这德妃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她能这般理所当然地算计于爷,心里自然是有所依仗,而这依仗到底是她有别人不知道的后招还是握着爷的把柄,这一点爷可清楚?”八福晋这段时日的确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但是这并不表示欠了她的就不用还。
胤禩面色一凝,心里顿时琢磨开了。
按说胤禩同德妃之间并无往来,不需要担心,可是让胤禩觉得担心的却是德妃的儿子——十四阿哥胤祯。即便很多事情胤禩都未曾让胤祯参与进来,可有些事情即便胤祯有参与,他本人也难逃干系。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些,才致使德妃胸有成竹地算计于他,又或者德妃真的另有依仗?
“既然福晋心里清楚,为何不愿意直言?”
“妾身若是直言,爷真的就愿意依妾身的意思去办么?”八福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定定地望着八阿哥,似在等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