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草木有本心(三)

这么想着,一个叫做“神经药剂”的词语忽然出现在唐远的脑海。自己来时的地球上,其实已经开始在做了啊。不过,古代中医方面,怎么没听说有过此类的东东呢?

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地位以及日常的穿着、饮食等,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其自身从内到外的形象。在二十一文学的地球上,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比如看到一个人,首先根据他皮肤的情况,可以简单推断出他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根据他的脸色与发泽,可以大致推断出他的饮食情况;根据他走路时脚是以什么样的频律与角度落地,可以大致推断出他的生活地位;根据他走路时手臂的摆动形式,则可以大致推断出他自身对于自己的认同程度。等等等等,这些综合起来,那么一照面之下,这个人的出身、地位、生活形式与生活水平、性格、自身认同度、他对社会的认同度等等方面,都会明明白白地显现在你的面前。

但是大家的观念还没有从这个简单的小格局中提升出来,提升到这样的一种地步——既然外在的一切都在改变着内在,那么,是不是凡一切外物,都在时时刻刻地向周围发散着它的影响呢?

居山者庄,近水者媚,那么一个爱好旅游者,不同的踏足地,对他的常规人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嗜酒者神散,刑讯者气森,那么不同的生活经历,对人的客观认识方面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模拟这各种各样的影响?

多食肉类可以克服优柔寡断,多食鱼可以减少固执,多食豆、奶可以平和情绪,多食柠檬可以减少抑郁。这都是以生理带动心理。既然这个道理在地球上中西已经达成共识,那么,怎么除了镇定剂、兴奋剂什么的之外,就没有什么记忆剂、敏思剂、好强剂之类的东东出来呢?

是自己以往从没接触过这样的领域所以一无所知还是这样的东东在地球上也只是刚刚萌芽?

而仅以药物论,凡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之属,无不各有所属,各有所宗,各有所忌,各有所宜,也因之无不可入药。

那么,现在,是不是要把这种观念传播下去?或者让他们建立一个,比如说,植物分类攻关研究室?

事实上,目前的卡其顿要塞,在战争需求下,这种设想很容易得到满足;而在卡其顿要塞的能量势力下,这样的研究也很容易得到成果。

问题是,利害从来相关。再香的馍馍时间一长也会自然变质的。那么,将来,这其中的果实由卡其顿享受,而其中衍生的罪恶,又由谁来承担?谁又能承担得起呢?

这不是谁的罪的问题,而是,嗯,勉强说,这是一切生物的“原罪”吧。反正任何事情,总会出会变轨,这是自然铁定的法律。

而他唐远,又是谁呢?

他有能力倡议,但他没能力控制——丝毫的能力都没有。因之,这么一算下来,他是理所当然的罪魁祸首。当然,罪不罪的问题他丝毫不会在乎,可是,问题是——

一栋小土房的兴与建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一栋小土房的倒与塌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但是,如果是一栋冲天大厦的兴与建、倒与塌呢?

其利逾彰,其害逾巨。冲天高楼背后的阴影,有时足以吞没整个世界。

他唐远可以过把瘾就死,玩一票就走——反正过不过瘾都要挂,那么,做这种事,是不是太缺德了点?

在地球上时,一本小小的成语词典,曾让他彻思几月。而到了异界,当他有条件有能力且有意识但无利害关系地对整个世界的天、地、人系统进行漫长的思索之后,他也便逾加为中国古人的智慧所折服。

而现在,一个成语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他的脑海——

揠苗助长。

额外的、非常规的、超前的、强力非自然引导的一切理论、行为、组织在失去控制后往往都会走向它们原本的反面。如果说自然中真的存在一种平衡体系的话,那么人类社会中的这一现象就是它最直观的体现了。

一介清寒之人,忽得千万巨奖,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意外横生,怪诞层出。

一个清教徒式的组织,在失去控制后往往会变成与罪恶的渊薮。无限上升之后,便是无限沉沦。超脱的,真正成了神,而不能超脱的,则将彻底地走向神的反面。

如果是有着广阔纵深的回旋余地的话,那么这种局面下还有着螺旋上升的可能。但若是不存在这样的纵深回旋的话,那么只能彻底地证明着这样的一条理论——

伟大诞生罪恶。

不论个人还是组织,能在漫长的曲折过程中披荆斩棘,坚定地走向光芒之路的毕竟是少数,因此,这也注定了超脱的只是少数,而沉沦的,则是绝大多数。

超脱的,浴火中生,凤凰涅磐。沉沦的,欲火中生,沐猴而冠。

在地球上有记载的几千年历史中,无数的事实都在明明白白地证明了这一点。那么现在,他唐远,是不是也要做一回衍生无穷罪恶的伟大先驱者?

这么想着,唐远便又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退潮后,一个小男孩把困在沙滩上的小鱼一只只地扔回海里。经过的路人不解的问,有那么多的小鱼,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又有谁会在乎呢?小男孩只是望着手中的小鱼说,这只在乎,这一只也在乎……

这是一个纯然的美的故事,因此它只能属于童话。而他唐远想要做的行为呢?

奥尔顿在乎,雷诺在乎,卡其顿要塞的无数战士在乎……然而,在乎之后呢?在将来如果因为这个行为而诞生出的无数怪物面前,有多少人,能不被这种“在乎”所淹没呢?

这么想着,唐远摇了摇头。有多大的量,吃多少的饭。不论撑着还瘪着,都算是笨蛋。‘知其白,守其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那么——

还是那句话,就让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童话的归童话,现实的归现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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