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总督府的规矩极大,也极有章程,入了府门就乘着轿子被抬着往前院去,这抬轿的还极稳,不见一点颠簸,再到安置的院落,铺陈摆设无不透着大家典雅,秦流西暗叹世家娇奢,并非作假。
秦流西一行到达已是午时,先见了陆寻的姑母也就是蔚夫人,才由蔚仁作陪,先用了午膳,再作午歇,至于诊治,自然等她歇好了才去后院。
陆寻没午歇,而是和蔚仁另在一处院落喝茶聊天。
陆寻的姑母嫁给蔚同方后,那是妻凭夫贵,生了两子一女,蔚仁便是嫡长子,娶妻白氏,如今两人成亲三年,生了一子,本也是皆大欢喜的大喜事,奈何白子产前身子就有些不舒坦,产后更是犯了痉症,看过大夫偶有痊愈,却时而反复,倒弄得性情有些沉郁,小两口的感情也不如前了。
陆寻见这小自己半岁的表弟眼圈有些乌青,眉间有几分郁郁,便安慰道:“少观主医术极好,你放心吧,定能治好弟妹的病,到时候你多陪伴左右,说开了也就好了。”
蔚仁失笑:“你一个未成亲的倒会来安慰我了。兰小姐已经去了三年,这也没规定你要为未婚妻守着,也该成亲了吧?长公主必定也急了。”
陆寻垂眸,道:“该快了,如今圣人选秀女,我娘她有心从里选个闺秀。”
蔚仁怔了一下,道:“也好。”他岔开了话题,道:“你对这少观主倒是极为推崇,真有你说的那么神乎?”
“我自己的毛病就是她出手解决,若非亲身体验,岂敢胡乱推荐给你?”陆寻自信地笑,但想到秦流西也不是神仙,又留了些余地,道:“当然了,她虽是道医却不是神仙,也不可能使人人起死回生,她也有救不了的人和病,弟妹的病,只要她看过,有把握的,她定会尽力和说个明白的。”
蔚仁哪里听不出这是为秦流西保留余地的话音,不由看了他一眼,这是在维护那个女冠吗?
“表哥,那个女冠看起来颇有风骨,你……”
陆寻一愣,随即双耳滚烫泛红,道:“你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蔚仁呵呵地笑。
“你别这么笑,也千万不要在少观主面前孟浪无礼,否则惹怒了她,我可帮不了你,她不同一般庵堂斋庙的女冠,而是有真本事的。”陆寻正了脸色。
蔚仁看他一本正经的,便道:“你放心,什么场合说什么,这一点我还是懂的,不过是咱们哥俩在这说个闲话。”
此时,有下仆前来,说是蔚同方请陆寻过去说话。
秦流西午歇起来,看了看日头,就传来下仆,趁早会诊。
下仆连忙下去通禀,不一会,蔚仁就亲自来接,领着他们往内院去。
只是还没走到自己院子,就看到有婆子急匆匆地跑出来,蔚仁一看是自己和妻子院落当差的婆子,连忙叫住她:“站住,何事如此慌张?”
婆子看到他,连忙噗通地跪了下来回禀:“回大爷,是大奶奶又发病了,老奴去寻府医。”
蔚仁脸色一变,看向秦流西。
“前方带路吧。”
蔚仁道:“跟我来。”又吩咐婆子:“去请母亲来坐镇,也让府医前来帮忙。”
许是担心妻子的病,他又是身长脚长的,走得极快,秦流西也不免加快了脚步。
入了韶年院,就看得院子里兵荒马乱的,还有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
蔚仁呵斥:“慌什么?”
他看奶娘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在屋廊下哄着,便皱眉道:“还抱着冲儿在这做什么,还不抱他在花园里走动一二哄一哄。”
奶娘白着脸,被训得有些无措,走下来时双脚也跟着一软,险些跌在地。
秦流西眼疾手快地托着了,道:“慢点。”
“谢谢。”奶娘惊魂未定的道谢。
秦流西又看那小小的婴孩哭得满脸通红,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便伸手,在他额头轻轻地拂过,道:“乖乖,莫哭了。”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还凄厉破开喉咙大哭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似的,慢慢的收了声,含着眼泪小声抽噎着,看着可怜极了。
“这,这……”奶娘惊奇地看着秦流西。
就连蔚仁也有些惊愕,自己儿子自己知道,那是一哭就能哭上个小半时辰的主儿,可这就被秦流西说了一句话,就停了?
是个有真本事的女冠!
表兄的话犹在耳边响着。
秦流西看着有些瘦弱的小家伙,以及他下眼睑下的青黑,道:“这孩子有些脾虚,容易受惊吓,刚才也是吓到了吧。”
“是,是的。”奶娘道:“大奶奶陪着小少爷玩时突然发病,就……”
秦流西拿了一张平安符压在他的衣襟,听着里面的惊呼,看着蔚仁道:“先看看大奶奶。”
“少观主这边请。”蔚仁的语气恭敬了许多。
屋内比外面更乱,几个丫鬟仆妇压着一个年轻少妇,乱得不成。
“大爷来了。”
蔚仁快步上前,沉声呵斥:“都让开。”
丫鬟仆妇都让开来,露出那女子的情况,秦流西也上前,一看就知怎么回事了。
四肢抽搐,口歪不能语,角弓反张,这是痉症发病。
秦流西取了腰间的银针,上前说了一句:“得罪了。”
蔚仁眼睛一扫,才看见她指尖夹着三支银针,话音落下,她的银针就落在了妻子的几处要穴中。
白氏身子微微一抖,却很快就安静下来,身体也没继续抽搐了,反弓的腰背也渐渐地平顺下来。
蔚仁心中大喜,表兄没说大话,确有本事。
这病发得快,安静下来也快,可白氏折腾了这么一场,额上和后背都是汗水,脸色也有些发白,双眼泛红,看到蔚仁,眼圈更红,透着痛苦。
她恨自己得了这么个病,有时候更恨不能死了去,也好过如此反复折腾,可她却舍不得稚儿幼小。
蔚仁握着她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道:“娘子,你别怕,表哥不是给咱们请来了神医么,你会好起来的。你看,这就是那位少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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