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武帝很想把秦流西这个傻大胆给拖下去砍头了,可他的话刚到嘴边,对方又叭叭的开口了。
“断裂的骨,贫道给您正,再行针刺,能不能重新行走,看天意。”秦流西堵住他的话,道:“如果不能,那圣人跟随贫道一起,每日打坐修炼长生吧,一心一意总比心思杂乱容易得多。”
康武帝:“……”
众人不敢抬头,但内心却只有一句,这难道不是大忽悠吗?
那么容易就修得长生的话,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人死?
“相比瘫痪,圣人的龙体内在更要麻烦些,丹毒堆积又肾阳有亏,您还吃丹药保持精神劲足而少休憩,说实话,哪怕不瘫,您再如此下去,也无法修长生了。”
不愧是国师,出家人啥都敢说!
整个太医院的人抖如筛糠,刚才还说她是个大忽悠,但现在却是说大实话了,这是咱能说的?
太医正更是慌得一批,圣人的脉案都是保密的,并非人人都能给他扶平安脉和看到脉案,刚才是例外,但太医院也不是人人都这么神,光是诊一次脉,就看出了大问题。
秦流西的一个直言不讳,直接暴露了龙体亏损。
沐皇后十分惊愕,看向顺公公:“肾精有亏,这是怎么回事?”
做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玩的,要睡哪个嫔妃都是有记录的,也不能次数多,以免损了龙体,她作为后宫之主,自然可看这敬事房的临幸妃嫔册子,但并没看到谁特别受宠啊。
顺公公很是心虚,他难道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圣人任性妄为,不让记录吗?
康武帝也有些被拆穿的羞恼和尴尬,尤其是面对发妻那质疑的眼神,难得心虚,道:“国师可有把握给朕治疗?”
“没有。”秦流西开口就是不字,又补了一句:“但贫道会尽力而为。”
康武帝被呛了一下,怒火又蹭蹭地升,国师是怎么回事,从前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虽然也时常带了不屑,但也不像现在这样臭屁和能气死人。
“如想贫道尽力,还请圣人回答几个问题。”
除了太医正,康武帝让其余人都退下,道:“你有何话要问?”
“您近日吃的丹药,取来我看看,是谁给您炼的丹,又是怎么说的?”秦流西道。
康武帝看向顺公公,后者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从某处取来一个金丝楠木匣子递给秦流西。
秦流西打开,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有些冷冽。
康武帝一直看着她的脸色,见她面露冷意,心中不由一沉,难道这丹丸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他明明吃了之后精神极好,一天处理朝政后,还能和爱妃亲亲贴贴,只睡两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现在秦流西却说他中了丹毒。
秦流西掰开一颗金红色丹丸,用指甲刮了些用舌尖尝了尝,然后呸的一声,道:“圣人当真是什么丹都敢吃啊。”
“这丹有什么问题吗?”康武帝面露威严。
“丹用了朱砂而炼制,其中有能使精神亢奋的钩藤和磁石不说,这些用得恰到好处,自然能让您觉得精力充沛,但持续用丹,保持亢奋,就是过了。”秦流西淡淡地道:“人只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是要阴阳调和,劳逸结合的。一直保持身体机能处于亢奋中而不能得到休息,再好的脏器也会跟着坏,因为它一直在高强度的运作。”
“这丹用多了,您会越来越依赖它,后续就会头疼头晕,肝阳上亢,血往头上涌,到时丹毒不发,卒中也会发作的。”秦流西看了过去,道:“这些日子贫道不怎么炼丹送与您,就是怕丹吃多了,会积成丹毒,毕竟凡事都该讲究张弛有道。”
顺公公:难道不是因为圣人不待见您了,您心里不爽才不送丹么?
康武帝的脸沉得滴水,道:“但你在御辇上也给朕喂了一颗丹药。”
秦流西道:“如果不喂,您哪里有精气神能撑到现在说那么多话,您这腰脊疼都疼晕了。”
“你大胆!”
秦流西捏起丹丸,说道:“这当有几种令人亢奋的药材,这是其一,但入药还有一味不该出现的药材,圣人可知?”
康武帝眼神闪烁,道:“什么?”
秦流西把他躲闪的眼神看在眼内,眸中闪过一丝冷色,道:“是胎血。”
太医正听得云里雾里的,胎血,难道是胎盘啥的?
“胎儿成型后,有了胎魂,取其血入药,能使青春永驻,活力四射。”秦流西看着康武帝道:“给您丹药的那位是不是这样说的?”
太医正:“……”
用胎儿之血入药,怎么取血?
自然是把胎儿引产,再取其血了,这是极损阴德的事。
用血肉做药引,也不是没有,有愚昧的听信偏方,用子女血肉做药引也有,像帝皇家,为表忠孝,这样的事更是常见。
但用胎儿血?
太医正想都不敢想,他匍伏在地,指甲扣着地板玉砖的缝儿,恨不得把它扣大了,然后自己钻进去,也好过听这要命的阴司。
他铁定完了,圣人怎么会让自己活着把这秘密给传出去?
国师这是要把他给锤死!
顺公公则是有些钦佩,还得是国师啊,就浅尝一丁点,就知道那丹药都有什么了。
秦流西道:“胎儿血入药成丹,其实不会让您青春常驻,返老还童,只会让您沾上因果,阴魂缠身,阴气入体。”
康武帝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
顺公公瞥了一眼,厉声呵斥:“大胆国师,圣人乃九五至尊,自有龙气护体,什么阴魂邪祟岂敢近身?还不快快磕头谢罪?”
他在康武帝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向秦流西使眼色,不要再拱火了,不然你就是国师,都抵不过天子震怒,到时候祸害的,可就是天下道家,先帝打压道家的历史,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吧?
秦流西道:“没错,幸得圣人有龙气护体,邪祟不敢近,但胎儿血本就属阴,又已是有了胎魂的,从母体强行落胎,算是死于非命,血自然带着阴怨之气,用其入药,吃下肚子,自然也带了阴气。圣人不觉得近来您更怕冷了?”
康武帝沉默,他确实是感受到了,但国师越是说得对,他就越是压抑不住怒火,血气上涌,脑袋嗡嗡的。
秦流西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按虎口,道:“贫道说了,您不宜动怒。”
虎口一疼,康武帝的怒火滋的一下像被水给泼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阴气入体,即便朕是真命天子,也会受其影响了?”
“常人体寒都觉得难受不已,何况那是怨魂之血带出来的阴气。人若一直受寒畏冷,阴阳失调,又岂是好事?”秦流西淡淡地道:“您是有龙气庇佑,又身处皇宫,瑞气最重的地方,才暂且无碍。若是在外,像您这样阴气入体,早已病弱在床。”
康武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向顺公公:“传朕旨意,让龙卫立即包围长生殿,把那闫大夫给朕抓来。”
秦流西抖了一下:“您说什么?给您炼丹的是长生殿的大夫?”
卧槽,老狐狸,咱后院起火了。
康武帝眯着眸子,道:“国师怎如此意外,长生殿的大夫你也该熟悉才对,从前你炼丹也从长生殿借走不少药材。”
秦流西:“……”
娘的,你好意思借,那分明是白嫖好吗?
她倒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国师,便道:“正因为熟悉,长生殿口碑在外,且一直都有行善,去年雪灾时,户部办的慈善拍卖,长生殿还免除了国债用以代替善款,也就是咱们‘借走’的二十万药材。故此,又岂会如此胆大妄为,意图谋害圣人?”
她特意咬紧了借走二字。
康武帝听到这个就心中不快,长生殿就是鸡贼,国库借归借,难道不会还吗,偏偏那东家还故作大方地说捐善款,就是用这笔药材钱抵,一副怕他不还银子似的。
“一码归一码,长生殿有善意,却不代表他们对朕没有杀心,必须查封,连同它背后的东家,尤其那姓闫的大夫,给朕抓起来严刑拷打,审出幕后指使。”康武帝早就看长生殿不顺眼,一个药材瓯子,谁都动不得,就很离谱,从前是看它没有权贵插手,所以他才只眼开只眼闭,现在么,它家所出的大夫意图谋害帝皇,此时不查,更待何时?
秦流西心中冷笑,查封是为的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么?
真能把那东家来路查出来,就算她输!
倒是那什么闫大夫,是得要好好查一下,长生殿怎会有这样阴损的大夫坐馆?
秦流西道:“要查封长生殿,更该查给圣人引荐此大夫的人吧,若不然,区区一个外面药材店的大夫,怎么可能够得到圣人跟前?”
来啊,互相伤害啊!
康武帝定定地看着秦流西,心想如今的国师怎变得如此碍眼和讨厌?
这难道是换了芯子吗?
秦流西故作不在意地一捋胡子,道:“贫道一点拙见,请圣人见谅,贫道先给您治伤。”
康武帝要动长生殿,甚至无视它做过多少好事儿,捐献过多少药材物质,此举无异于卸磨杀驴,真的是很欠收拾啊。
她手痒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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