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天尊问:“七留子,你可曾想起来你的出身之地吗?”
七留子说:“只记得那里有座很大的山,山上有个全是红色石头的高峰,山下有一大片湖水,水中有密密的荷叶和妤多鲜艳的花……对了,湖边总有好多大雁在叫唤觅食;不远处还有树林和竹园……”
天尊想了想,用手在七留子面前一抹,就出现了七留子所描绘的场景:“是这里吗?”
七留子仔细看了看说:“就是这里,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这座山叫大荒山,这座峰是赤雁峰,这个湖泊就叫雁鸣湖。湖中有一株紫色莲花,当年你就是从莲花心处跳出来化成人形。”天尊说着又用手一抹,七留子面前就呈现出他当年跳出莲蓬的景象。那时他是一个橙黄色的圆圆胖胖的小娃娃,甚是活泼可爱,他欢蹦乱跳地在湖畔山坡玩耍,天色昏暗时,他又饿又怕,哇哇大哭起来。
七留子看到这里,倒不好意思地笑了。
天尊说:“这株紫色莲花叫紫姑,也是个得道仙姬。她用一腔津血孕育了你,又输于你五百年的灵力,你才能出莲蓬就成了人形。你欠她天高地厚之恩。要下山。就先去找那紫莲仙子把恩报了吧。”
就这样,七留子来到雁鸣湖畔,却碰到鲶鱼精正在欺凌紫姑,虽然他凭法力解了紫姑之难,但他觉得这不过是一点侠义之举,还远远算不上是报恩。他怀着敬重之心打量紫姑,看到她清丽秀雅,仙气飘飘,由不得生出爱慕之情。便道:“我已将那大嘴黑妖除去,仙姬姐姐快回到湖中休养去吧。”
紫姑摇头道:“不,青扬哥哥为救我殒失了性命,这恩德怎能不报。我现在法力尽失,修为十减八九,也不能为他作些什么,只好陪他到凡间走一趟,若能有机会为他做些补偿,也可在心中减少些内疚。至于仙长的救助之恩,也只好容后再报了。”说罢也不顾孤老和七留子的拦阻劝解,即时化作一股紫烟急速飞出洞去。
七留子怔怔望着紫烟消散,心中恍然若失,暗暗叫道:“你去报别人的恩,那让我怎么办?……”片刻后,他问雁孤老:“请问仙长,紫姑她和那个青扬很要好吗?”
孤老道:“他们并不太熟络,只是常在我这洞中听法学道而已。紫姑是个善良贤德的女子,正因为青扬平日与她无什深交,遇难时却能为她舍身拼命,这才叫她更过意不去吧。”
七留子点头:“也太难为她了。”他辞别了孤老,到雁鸣湖畔将散落地上的断莲捡起,接合起来,用泥土糊了又糊,又用荷叶裹了又裹,轻轻托起,送到孤老洞中交孤老细心照管,又将自己五百年的灵力输送给她,这才离去。他站在山洞外惆怅地想了好久,决定也到凡间去寻紫姑,他要用他所有的心智功法,爱她,保护她,照顾她……
七留子寻着紫姑东去的方向来到中洲的一个小县。他暗中观察好久,却不知紫姑投生何处。只好挑选一个门外有一方水池的人家去投生。这家姓甄,是个祖辈务农的厚诚人家,虽不太富裕,日子也还过得下去。七留子的凡名叫留良。甄留良长到七八岁时,爹娘送他到邻村私塾去读书。他书读得不好,却喜欢舞枪弄棒。他想拜师学艺,却一直寻不到武艺高强的师傅。有一天他跟着阿爹到县城去卖瓜果,看到街上有一帮玩杂耍的,其中有个老者剑术刀枪都演得精妙,他看呆了,就向阿爹求告,要阿爹去给老者要求收他为徒。阿爹去求老者,老者却连连摇头。留良不死心,第二天让阿娘给他做了一萝筐大饼,煮了一瓮咸豆,自己担着去求卖艺的老者。
这帮玩杂耍的在街上演艺到中午,都是又饿又累,留良趁机将大饼咸豆送上,说是看他们演得好,很是感动,特地送这些吃食以作看资。艺人们听了都很高兴,一阵风抢,将大饼咸豆吃了个净光。老者看这娃娃聪明懂事,就有几分喜爱,问他:“喜欢练武吗?”
留良答:“喜欢。”
“学过吗?”
“自己练过,可没师傅教。”
“那你练几下让我看看。”
留良就将自己平日练的路数胡乱演习一遍。虽然不入门道,但老者却看出他资质甚好,于是就答应收他为徒。艺人们白日卖艺,晚间住在城皇庙中。留良就每晚到城皇庙找老者学艺,当然,他阿爹每天也给艺人们送吃送喝。甄家离城里二三里地,留良同阿爹每晚傍黑进城,直到后半夜方回,老者看留良不辞劳苦,学得极其认真,而且聪慧异常,不管多难学的套路,他一看就会,一练就精,好像天赋异禀,仙授神助一般,老者对这个徒儿是越看越爱,越教越有信心。仅仅过了七日,老者便把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临走又教给留良两纪绝招,并嘱咐他:“你年纪尚小,纵然学会套路,但力气不足,往后还要每日坚持不懈练下去,这样等你长大之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尚武之人。”
留良尊师所嘱,每晚自演自练不辍,十年之后,竟成了古夏县的武魁。除了喜武,他还有另一种爱好,那就是种花养草。他一有空就到门外池中去种荷花。各色荷花开满了池塘,却唯独种不出紫莲。为此他总是蹲在池塘边叹气发呆。如今他是凡胎,身上功法修为尽失,但元神不泯,常常为寻不到紫姑而烦恼,有时在睡梦中都会叫喊:“紫姑,紫姑,你在哪里呀……”
紫姑幼时却是多灾多难。她的家在县城西门外,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县城里民风淳朴,每隔三年都会举办选举文、武双魁的大赛,选中的文魁和武魁风光荣耀无限,除了得到县尊的丰厚赏赐,还会披红戴花在十里长街骑马誇耀,然后再在他们家的门楣上挂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牌匾上写明是某某年的文魁或武魁,这样就能终身受到全县乡亲们的敬重爱戴。这户人家姓李,因紫姑投生时晴朗的夜晚院里闪过一道紫光,户主李修文就给她起名紫晴。原本李家开着一个不大的布店,日子过得不错,可李修文醉心要当文魁,每次都去参选,可惜总是选不上,为此他写了一首诗“问天”,诗曰:
吾做蒙童亦苦读,
自信才学冠塾屋。
为何参选总不中,
敢问老天何辜负?
他苦闷烦恼,终日借洒浇愁,生意也不去打理,没过几年,家业凋零,生计无着,他却嗜酒成瘾,离了酒就浑身不适,骨节疼痛,胸闷气堵,烦躁起来,就将气撒在妻女身上。
紫晴四岁这年的一天,因家中再无可换酒的东西,李修文就找出妻子陪嫁时的两件首饰要当酒资。紫晴的母亲环玉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近几年都靠她做些鞋袜纺些麻线卖了维持家中生计。见丈夫要拿走自己的陪嫁之物,就上前拉住劝道:“这是咱家中维一值点钱的东西了,留着它以备不时之需,你都换酒喝了,它日如遇点事,可拿什么救急?”
李修文急道:“你少管我的闲事!不叫我喝酒,不如让我去死!”说着要往外冲。环玉拉住他不放,二人撕扯几个来回,李修文气极败坏,抓住环玉又打又踢,吓得紫睛在一旁哇哇大哭。李修文拿着首饰走了,留下环玉母女在家抽泣。这时正好环玉的大哥从县城买牛回家,路过二妹家门口,就进去看望。当看到妹妹日子过得如此凄惨,心中十分痛惜,就劝道:“二妹不要哭了,既然过不下去,就随哥回咱紫云镇去吧。”
环玉的娘家在紫云山里的紫云镇上,父亲是位中医郎中,在镇街上开了一家不大的医馆,家中还有几十亩地,由大哥孟庆和种着。环玉因为自己家中穷苦,便经常带着紫晴回娘家去住。
孟家医馆里除了孟先生坐诊,还有两个小徒帮工,一个是站柜的昌儿,十五六岁,管按方子抓药配药,一个是做勤杂的青扬,是环玉大哥的儿子,十二岁。紫晴同阿娘住在医馆后面姥姥的家中,环玉每天帮着母亲洗衣做饭,炒药晒药,紫晴总爱到医馆找大表哥青扬去看他干活,听他读书、背书。因她长得聪明伶俐,很得孟老先生的疼爱。
而青扬更是喜欢这个花儿一般的小表妹,没事就逗着她玩,连到山上採药也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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