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头瞟了一眼院内昏迷的人,道:“三爷,这人是文昌书院的学子。
我刚审过了,他是昌平人,窥视这院子,只因去岁春闱,租住这院子的举人中了榜眼。
先前他找人想买下这院子,咱们不卖。
待他这次会试失利,更觉是没有住这院子的原因。
他发现家里最近没人,今日借着酒劲儿,跳进来看看。”他们从保定只回来一天,就发现这人在天黑后攀进了后院。
“歪门斜道。”顾道长喝了一盅酒。“谁和他提的这院子?
上次那群来强买院子的人,是他自己找的?”
老顾头顿了顿,道:“乐安郡王王妃的弟弟。
后面巷子两家就是他家买下的,他想将这院子买下打通。
我们没有卖,当时他家管家没有强求离开了。”
“后面宅子?”
“是,据说郡王妃弟弟极爱交友,那两个宅子都是免费供给来京的举人住的。”老顾头在贡院附近住了多年,晓得有些大家族会提前结交些士子。
顾道长想了想,道:“三月十五殿试,如今新科进士已出榜。
那些举人还住着么?”
“昨日咱们回来,我还见那里人来人往。”老顾头回来后,有四处走动走动。
顾道长笑道:“呵,齐王的儿子可真是有心人。”
顿了顿,他又道:“把这书生交给五城兵马司,明日,你们收拾一下,随我去念哥儿家暂住。”顾道长放下酒盅,道:
“留个空院子,随他们看去。
哪天,郡王不再是郡王了,也就安生了。”
老顾头心下一惊:“三爷,难道?”
顾道长点头:“我去了趟青州,那里内紧外松。
齐王如今还在京里,今上是不放心他回封地的。
没看唐王都只封王而无藩地吗?”
“那趁着没有到夜禁时间,我把人送走。”老顾头起身。
“去吧。只说他醉酒街头,被你捡到了。”
“是。”
一夜无话,至天明城门一开,老顾头他们就出了京。
赶车来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了。
快到城门口时,老顾头这才想起问道:“三爷,您说的念哥儿不会也是漷县的吧?”
“对。”顾道长道:“他说他家离县城很近,我一会心去打听一下,后庄村在哪?”
苗氏掀开车帘,道:“三爷,后庄村挨着沈家村。”
顾道长停下车,“在陆暖家附近?”
老顾头点头:“后庄村往南五里左右,就是表姑娘家。”
顾道长想了想,突然笑道:“顾旗,阿苗,我们去找小七两吧。”
老顾头夫妻当然赞同,三爷能与七两姑娘相认。
……
而此时,已经下了第二节课的沈笑,正背着昌林来到二号地。
今天,他们家把果苗的大垄里,种上了春红薯。
“大伯,都种完了呀。”沈笑放下昌林。
小家伙打着跑冲进沈大伯怀里,“爷爷。”
“哎呦,慢点。”沈大伯拍手后搂住孙子。
道:“种完了,才几亩地而已,你大哥他们种的很快。
你伯娘和大嫂,已经回家准备晚饭去了。”
这二号地,统共七亩多,两年下来,桃子占地两亩,樱桃占地一亩。
有一块儿地方专门搭了鸡窝,留了块草地给它们和七八只羊用。
沈远他们正在另外一亩地上打垄,准备这两天把辣椒苗移出来。
“七两,你那春玉米也该种上了吧?”沈大伯道:“可以多种点试试。”
沈笑叹道:“大伯,念哥儿只带回来一两斤种子。
原先我种的那些,产量不高,我挑了挑种子,只能种两亩地。”
“好歹是粮食,我看,和种在下田的豆子差不多产量,能种。”沈大伯道:“今年都种上吧。”
“那行。”两人正说着明天种玉米,就见一辆马车驶来。
那马车顺着村东小路下来,竟然拐了个弯,直接停在了二号地的入口处。
沈远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一下,好像不认识。
沈笑看到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心下有了猜测。
顾道长走近,笑着一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来寻人。”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有礼。”沈大伯松开昌林,拱手回礼。
沈笑也带着昌林行礼,她觉得,后面那两位老人一直在看自己。
老顾头跟着苗氏一起下车,跟在顾道长身后走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沈笑。
程怀谦已经大跑过来,在顾道长走到栅栏口时,大喊:“顾道长。”
他跑到跟前,问道:“您到后庄村去过了?”
顾道长:“念哥儿?你怎会在这里?”
“啊?道长不是来找我的吗?”程怀谦迷茫。
“一会儿再说。”顾道长拍拍他的肩膀。
他看向沈大伯和沈笑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沈大伯疑惑,“可我们不认识道长呀?”
顾道长笑道:“我认识你,不知能否到家里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他看向沈笑,道:“对了,贫道姓顾。”他接过老顾头递来的牌子,递给沈笑。
沈笑心下一动,接过一看后,拉拉沈大伯,和他耳语一番。
虽然,大多数村民都下地或开荒或种豆了,但对面不远的菜地,也有村民在撒菜种。
沈大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顾道长,道:“还请寒舍一叙。”
他还让程怀谦把三个儿子喊来,一起回家。
就这么几十丈的路,程怀谦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顾道长。
沈笑抱着昌林,一边走一边思量。
到了家,分宾主就坐,管氏和儿媳送来热茶。
顾道长看向沈笑,眸中笑意温暖,道:“七两,我是你娘陆暖的舅舅。”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笑微张嘴,看向大伯和伯娘,发现他们还未回神。
程怀谦更是转头看来看去,他道:“这是真的吗?”
顾道长颌首,道:“千真万确。”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红色狮纽印章,道:“七两,这和你外祖母的是一对,你娘应该放着。”
沈笑盯着印章,她爹娘婚书盒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她道:“我娘留下的记录,说外祖母父兄阵亡……”
“我没有死,被当地的牧民救了。”顾道长将印章放到沈笑手中。
这,凭一个印章认亲,会不会太儿戏了?